林北柔一愣,隨即臉頰微微發燙,迅速抽回手,腦子卻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什麼祈雨令?
所幸剛剛趕到的管家聽見了,匆忙上前到林北柔身側,輕聲解釋:“祈雨令隨身佩戴七七四十九天,再交給將軍,儀式上要用,儀式後,由將軍親手供奉到雨壇上。”
林北柔記得剛才侍女好像是給她掛了個翠綠欲滴的小巧掛飾。
林北柔從腰帶上解下了那枚翠玉令牌,放到了司空晏手心,表情風平浪靜,試圖掩飾尷尬,心裡忍不住嘀咕,為什麼要讓她佩戴七七四十九天,難道又和她身上的詛咒有關系?
司空晏接過祈雨令,彷彿能讀她心似的,緩緩說:“你的詛咒可以淨化令牌上面的魔氣。”
林北柔:“……”這還真是把她當法寶用了。
司空晏轉身走向前方,淡淡道:“跟上。”
林北柔抬頭,看著他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管家和侍女們遠遠跟在後面,她們似乎都非常忌憚畏懼司空晏,低著頭,和他保持相當的距離,就連管家當著他的面說話,聲音也輕到差點聽不清。
難道這個人在其他人眼裡,比她身上的詛咒還可怕嗎?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幽暗的長廊中,腳步聲在空曠的牆壁間回蕩。林北柔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側臉,那張臉依舊冷得像冰,還很陌生,他剛才和她說話的態度和語氣,都十分生疏冷漠,可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他眼神裡流轉著一些東西,讓她暫時看不透。
林北柔跟著司空晏,終於來到了戶外,走到天光下,驚呆了。
這裡天墨黑,好像即將出現龍一樣,有雷劫降臨的感覺,滿目草野被風吹得倒伏,天蒼野茫,地平線有一線不正常的紅,那是魔域的魔雲。
總之,非常不正常,天地間似乎充滿了殺機和劫變。
林北柔覺得很奇怪,這天氣看著要下雨的樣子,為什麼還要祈雨呢?
司空晏送林北柔上了一輛馬車,車內就坐著她一個人,他則在前面騎馬而行,這裡的馬也高大到不正常,林北柔要仰起脖子才能看清它,讓人望而生畏,渾身純黑,毛發濃密,看不見眼睛,像什麼上古妖獸,司空晏輕而無聲就縱掠上馬背,動作幅度小,馬卻瞬間像背了一座山一樣,乖乖地俯首帖耳,任司空晏驅策。
林北柔撩起一點簾子,看向司空晏在前方的背影,他們前後左右都有軍士護衛隨行,隊伍沉默前行,從紮營處向雨壇出發。
林北柔的影子說:“你不想聽聽其他人心裡對那個將軍是什麼看法嗎?”
林北柔:“什麼看法?”
影子延伸了出去,連線到隊伍中走在最後面的幾個人地上的影子,只有林北柔才能看到這一幕異象。
她很快聽到近處傳來說話聲,很神奇,就好像耳朵隔空被放到了說話人附近,非常真切,沒有竊聽器那種電流過濾的失真,所有人都壓低了語氣,諱莫如深卻又難掩怨念。
“老天光打雷不下雨,連續三年大旱,這天災人禍的,就沒個消停時候,我老家寄信過來,說很久不下雨,百姓只得搬遷,下雨的城池就那麼幾座,災民全都湧過去,勢必釀成大亂子。”
“你們聽說了嗎?外面都在傳,有人從河裡挖到了一個石人,上面刻著一行文字,說將軍他造下的殺業太重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這大旱三年,說不定就是因為他。”
“有人說他根本不是純正的人族,是魔族和人族的混血,表面上幫咱們打魔族,背地裡誰知道在搞什麼鬼。”
“可不是嗎?你看他那雙眼睛,冷得像冰,哪像正常人?雖然戰場上每次我們都贏了,魔氣也退了,但老天還不下雨,不覺得奇怪嗎?”
“最可憐的還是那位公主,說是來和親的,可我看她就是個藥引子。將軍娶她,根本不是為了結盟,而是為了她的血……聽說她的血能壓制他體內的魔性。”
“唉,天可憐見的,容貌被毀,還是個啞巴,聽說當初平國國君很寵愛她,本來想將她留在宮中無憂一生,誰知將軍偏要點名,將人強行加進了談判條件裡,公主聯姻那天,國君和王後泣不成聲。”
“年紀輕輕就被送到這兒來,將軍對她冷得像塊石頭,不聞不問的,難怪她到了罔國,終日閉門不出,鬱郁寡歡。”
林北柔聽了抬起眉毛,司空晏對她確實疏離了很多,不過也不是從前那個陰間祖宗的樣子,就是個心事深沉的正常凡人,有城府也有弱點,他不記得勝身洲,也不記得自己是太乙天都的玉衡星君,這很正常。
倒是他們說的不聞不問,林北柔聽管家說過,司空晏在衣食住行上交代得很仔細,林北柔生活上比在平國過得還好幾倍,司空晏還會定時詢問管家她的近況。
難道司空晏在人前對她這個公主才會格外冷漠?
“聽說魔域那邊,為了讓將軍休戰,十二魔宮的首座魔尊主動提出要把自己的女兒許給將軍,將軍不但一口拒絕了,還把十二魔宮搗了個稀巴爛,魔尊出逃,中途被將軍殺死了,他那個女兒被送出去的早,現在下落不明,個中隱情,不足為外人道也。”
“噓,小聲點!這話要是傳到他耳朵裡,咱們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還會被連累家小。”
“對啊,可咱們能怎麼辦?他是將軍,咱們只是小兵。就算他真的和魔族勾結,咱們又能做什麼?”
“是啊,這世道,誰又能分得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呢?咱們只能祈禱,老天開眼,早點結束這大旱吧。”
幾個人很快沉默了下去,林北柔的影子粗噶地笑了起來。
林北柔:“你笑什麼?”
影子:“我在笑貍貓換太子。”
林北柔:“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