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死了,沒人繼承我這些家業了。”賀茂虎點了一根煙,重重地吐出一口煙霧,“你高中那會兒揭發你同學考試作弊,我就知道你跟我不是一路人。”
“沒人繼承了也好。”賀亦巡地反應平淡地說。
聽到這話,車裡的許培往下縮了縮脖子,生怕外面的兩人吵起來。
雖然瞭解賀亦巡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是那些黑産沒人繼承是好事,並且這也是會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但賀茂虎才剛死了兒子,正常人都沒法忍吧?
果然,賀茂虎彈掉才抽了一口的香煙,用腳尖碾滅,聲音冷了下來:“有些時候我都覺得你不是正常人。”
“除了因為我生意上的事害你被綁架過,我還有哪點對不起你?外面的人都傳我是接盤俠,我他媽一點不在乎,什麼都給你最好的,結果你轉頭當警察來對付老子。”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是你,換其他警察來搞我,我早報複回去了?”
“我真心想不明白怎麼會養出你這麼個冷血動物,你到底有沒有心?你弟弟死了,你是不是還想拍手叫好啊?”
“現在你滿意了,我一個兒子死了,一個兒子跟沒有一樣……”
說著說著,賀茂虎情緒上湧,用手橫檔在臉前,轉過半邊身子,用深呼吸壓下聲音裡的哽咽。
許培似乎從賀茂虎的背影中看到了一股悲涼。
或許早年意氣風發的他從未想過自己的未來是家敗人亡吧。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賀亦巡問。
賀茂虎調整好自己,像看陌生人一般看著賀亦巡:“你就這樣吧。沒有人會願意跟你這樣的人在一起,等你孤獨終老的時候就知道了。”
越野車沿著筆直的公路駛向市區,賀亦巡始終一言不發。
許培也摸不清他在想些什麼,但總覺得被親爸詛咒孤獨終老是件挺傷人的事,應該安慰一下,便試探著開口道:“你好像……和家裡人關系不好哈。”
賀亦巡沒什麼反應地瞥了眼許培:“不是好像。這誰都看得出來。”
好吧,是許培多慮了。
還以為賀茂虎的話會刺傷賀亦巡的心靈,結果這位賀警官只是習慣性沉默罷了。
“你們為什麼關系不好?”見賀亦巡並不在意,許培便敞開問了,“按理來說,你的價值觀不應該跟你父母相差很大啊。”
這下賀亦巡沒有立馬接話,連許培自己也知道,這種窺探別人家庭關系的問題超出了正常的社交範疇。
但話說回來,兩人在遊輪上那麼默契地攜手破案,多少算得上……有點戰友情吧?
應該也算不上越界。
等了一會兒,賀亦巡還是開口了,說得很慢,有種非必要不想回答的感覺:“我討厭鑽規則漏洞的人。”
就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許培也沒懂背後的邏輯關系,問:“然後呢?”
“林玫很喜歡鑽漏洞。”賀亦巡說,“比如我十歲生日的時候,她承諾我八點前會回家,但淩晨才回來,我說她不遵守承諾,她說她的承諾不是晚八點,是早八點,淩晨回家不算違約。”
“這種事情很多,我小時候她喜歡用糊弄的方式來對待我,所以她在我這裡完全沒有可信度。”
許培咂舌:“這是有點過分。”
“我十歲的時候還被綁架過。”賀亦巡又說,“我聽到賀茂虎在綁匪的電話裡說,就算撕票也不會把鋪子讓出去。”
“那些鋪子就是他鑽空子合法搞來的,別人搶不回去,就想著用我來威脅他。”
“那後面是他把你救出來的嗎?”許培問。既然賀亦巡還好好在這裡,那說明當年他成功獲救了。
“不是。”賀亦巡的回答驟然減少,很顯然,他只回答“為什麼討厭鑽漏洞之人”,把原因都闡述完後,多的他就不想說了。
許培也沒再多問,因為他很清楚賀亦巡不想說的話,他問也沒用。
他把毛衣衣領拉高,蓋在鼻尖的位置,偷偷打量了下賀亦巡的側臉,心想原來威風凜凜的賀警官是個沒爹媽疼的小可憐啊。
都有點後悔對他發飆了。
等等。
許培趕緊打住。
他自己也是個沒爹媽疼的小可憐啊,對這人同情心泛濫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