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開了,謝媽先進一步,謝平殊則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挨件塞進去。
他走進電梯,按下熟悉的24層,謝媽在他身後,幾次呼吸間,她終於忍無可忍:“我問你一件事。”
“嗯?”謝平殊回頭,嬉皮笑臉道,“我真的在學習了。”
“不是這件事。”謝媽沒有被他帶偏注意,而是執著地追問,“那個小男生,是不是?”
盡管她沒有說明是什麼,但謝平殊還是一秒反應過來她的未盡之意。
即使徐宛已經擋住了他頗有藝術感的頭發,甚至摘了耳釘戒指,今晚也沒有化妝,他自己也在有意識地迴避大眾對這一群體的刻板印象——但總會有人格外敏感,又或者是他之前就已經露出馬腳,至少謝媽已經産生了這種懷疑。
謝平殊答非所問:“他是我們學校的校醫,很優秀的人,專門負責學生的心理健康。”
“心理醫生?”謝媽喃喃片刻,“沒有人知道他是嗎?”
“——媽。”
24層到了,謝平殊伸手擋住電梯門,壓著自己不知來由的火氣:“到家了。回去再說。”
難怪徐宛會這麼急迫地帶走傅庭安,他這樣看似豁達實則敏感的人,肯定早就意識到謝媽的懷疑和試探了。
他是怕謝媽迫不及待地找傅庭安求索答案,更怕謝媽直接找到傅阿姨,又和當年一樣,兩個家長一起草率作下關乎傅庭安未來的決定。
但不會了。
謝平殊摸出鑰匙,開啟防盜門,摁亮玄關的燈。
謝媽還是一臉憂心忡忡的神情,進門許久也魂不守舍。
謝平殊拉上門,上鎖,把客廳裡的大燈都開啟,燈光倏地刺過來,謝媽隨之驚醒,懵然看向他。
“聊聊吧,媽。”謝平殊換上拖鞋,熟練地去廚房沖兩杯咖啡,端出來,對謝媽道,“你不就是想問我,傅庭安跟宛宛姐是不是同性伴侶嗎?”
謝媽的臉色白了一瞬,顫手接過咖啡:“他們......是?”
這次不會了。
謝平殊在心裡想,因為傅庭安不再是當時那個剛成年的、只能任人擺布的小年輕,他也不再是當時那個只能袖手旁觀、全然無能為力的初中小孩了。
“媽,你很多次都說,傅庭安把咱們當家人,你很開心。
但其實我早就想問了,你到底是開心他把我們當家人,還是開心作為家人,他會為了我們的感受而壓抑自己啊?”
謝平殊沒有喝咖啡,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冷靜這麼清醒過,這是他第一次當面和家人硬碰硬,第一次直白地提出自己的主張。
——與別人相悖的主張。
“他真的在壓抑。”
“宛宛姐的確是同,還有點娘,他從來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今晚是為了傅庭安才刻意收斂了。”謝平殊沉默了會兒,“可我覺得,他和我們也沒有差別,他學習好,性格好,剛上任沒幾天,好多同學都在討論徐校醫無償加班陪學生談心。”
謝媽驀地站起來,伸手去拿手機:“那他和庭安......”
謝平殊擋住她,不爽道:“他們不是。”
謝媽的動作停住了,如釋重負一般,她重新坐回沙發上,嘴裡說謝天謝地。
“媽,我是想跟你說,他倆都是很優秀的人,無論性向是什麼,都是他們的私事,任何人都不該幹涉的。”謝平殊也有些急躁了,忍不住捏緊杯子,接著說,“難道喜歡同性,就是人品敗壞、就是精神異常、就是絕對不能接受的過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