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淵在原地站了許久,他恨自己身份低微,什麼都做不了。
翌日清晨。
“咳咳……先生……”溫懷寧一醒來便看到賀正廷坐在榻邊的腳墩子上打瞌睡,每次他身體抱恙,太傅都會徹夜守著他,這個世上也就只有太傅會對他上心,溫懷寧感激不盡:“先生…去偏殿休息吧…咳咳……”
賀正廷匆匆起身問:“殿下好些了嗎?”
溫懷寧那張如玉似敷粉的臉上還在發燙,不過相較昨夜已經好了很多。
賀正廷鬆了一口氣:“殿下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溫懷寧半張臉埋在被褥下,乖巧地點了點頭:“嗯。”
賀正廷滿眼憐愛地看著太子,太子自幼便跟著他學習孔孟之道,聖人之言,一轉眼十幾個春秋,那位咿呀學語的小太子如今已經十五了,成了翩翩少年郎,模樣完全變了,唯獨心性沒變,仍然不諳世事,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殿下這些日子好好休養,等過些時日我便教你帝王之術。”賀正廷像是哄小孩般在被褥上拍了拍。
溫懷寧對所謂的帝王之術沒有多大興趣,比起這個他更想學世人認為的邪門歪道——陰陽數術,但他是儲君沒法任意妄為,只得聽從太傅的安排。
等太子病情好轉,賀正廷才離宮回府。
太傅府上有許多門生在等訊息,見到太傅回來了,忙打聽太子的情況如何。
賀正廷看著自己這群學生,搖頭嘆氣,徑直往裡頭走。
這些門生並非是賀正廷親自教導的學生。
賀正廷在沒進東宮之前,曾是會試主考官,只要是透過會試,榜上有名者,皆能稱是他的門生。
賀正廷當了數年主考官,門生眾多,這些門生大多都在朝為官,且都是底層百姓一步步考上來的,與那些有身份有背景的不同,因此他們這群人被稱之為“清流”,在背後支援太子的,便是這股清流,他們可全指著太子一人。
那群門生跟在賀正廷身後詢問:“先生為何搖頭?”
賀正廷揹著手走在前頭:“昨日那場雨,是好事,也是壞事。”
昨日那場雨,讓太子殿下名滿天下,這自然是件好事,同時也是一件壞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太子昨日那麼風光,勢必會讓那幫人眼紅。
賀正廷繼續道:“太子殿下風頭正盛,你們行事要多加謹慎,不要被人拿了話柄,呈上去的摺子不要對太子祈雨一事有過多溢美之辭。”
翰林院修撰馮羽不解問:“這是為何?”
“皇上祈雨時摔下舞雩臺,民間百姓議論紛紛,皇上因這事臥病不起,如若此時看到大臣和百姓都在大加贊賞太子,只會對太子殿下心生嫌隙。”說此話的人名為孟冠清,字清德,同樣在翰林院任職,乃從五品侍讀學士,兼任太子侍讀。
賀正廷回頭看向孟冠清,點點頭說:“正如清德所言。”
永熙帝並非是一位寬宏大度的帝王,他剛愎自用、好大喜功且獨裁專制,若是看到太子的名聲蓋過他,那必定會對太子多一份懷疑和猜忌。
永熙帝的秉性只有跟他較為親近的大臣才知道,那些三品以下的小官甚少見過皇帝,不可能知道皇帝的為人秉性。
賀正廷讓其他門生都回去,獨留下孟冠清一人。
昨日那場雨滋潤了庭院中的海棠,又冒出幾個新的花骨朵,殘留的雨珠順著脈絡緩緩滑落,悄無聲息地落在根莖上。
賀正廷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再埋於土壤中,充作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