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荊安慢慢從門口踱步到肖翦面前,和他稍稍保持點距離,負手站立,將他震驚困惑的表情盡收眼底。她見碧鸞伸腳踢了肖翦一下,卻也沒能讓肖翦跪下,對碧鸞輕輕搖搖頭,然後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肖將軍,咱們又見面了。”
肖翦看到她的笑,對她的身份再沒有半點懷疑。他永遠忘不了,在上艾鐵胄中箭後,他那偶一回望。當時那位一身甲衣,意氣風發的大司命,也是這般神秘微笑著,勒住馬,任憑自己離去。
肖翦向來聰明,知道藍荊安今日敢來,說明肖府必是出了細作。但肖翦想破頭也不明白,這晉陽城是他的地盤,肖府更是晉陽城裡防範最嚴密的地方,怎麼藍荊安竟然可以在這裡如入無人之境!
肖翦梗著脖子,惡聲惡氣的說:“大司命好手段好膽色,膽敢深夜硬闖我肖某人的書房。現在,我既在你手,要殺便殺,不必多言。不過,若是以我一人之命換大司命留在晉陽,我也不算白死!”
藍荊安也不說要怎麼對他,不疾不徐的問他:“肖將軍,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出現在你的書房麼?”
肖翦怎麼能不好奇,但他為了顯示自己的氣節,才不會搭理藍荊安的話,反而“哼”了一聲,以示不屑。沒想到他沒等來藍荊安的解釋,只是聽她說道:“你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
肖翦大聲回她:“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時危見臣節,世亂識忠良。肖翦一生無用,只這一身錚錚鐵骨以報國家!與其讓我投敵,不如現在一劍殺了我!”
藍荊安早就知道肖翦是硬骨頭,但他能在這種情勢下,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確實還是令她刮目相看。她輕笑了一聲,語氣依舊非常溫和:“哦?肖將軍志氣倒不小。只是因你一人,連累家眷,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說著,她擊掌三聲,馮參便帶著薛懷珍進來了。薛懷珍一進門見肖翦已經被拿劍抵著喉頭,喊著老爺,哭著就想往上撲,被馮參輕輕拿劍擋在了肖翦的身前。薛懷珍轉身又跪在藍荊安的腳下,不停的哀求:“求大司命網開一面,饒了我家老爺吧!”
藍荊安憐憫的看著她,輕輕搖頭:“你跪錯人了。”
薛懷珍聞言,趕忙又調轉身子苦求著肖翦:“老爺,您就罷手吧!咱們跟著乾軍有什麼不好?您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求您為幾個孩子想想,為這肖府眾人想想。老爺,妾身從來沒求過您,這一次求您就聽妾身一句勸吧!”
肖翦心痛如絞,恨不得俯身去把滿臉是淚的小嬌妻扶起來,但此時他的脖子上還抵著一把劍。他知道,只要他不認降,這把劍便不會挪開。肖翦忍不住破口大罵:“藍荊安,你拿妻兒逼迫於我,算是什麼英雄好漢?!這就是你們乾軍的勸降之道麼?!”
藍荊安聞言露出一個思索的表情:“肖將軍講的有理。我藍荊安從來都不認是個英雄好漢,我只是個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女人。可我不覺得,你我之間有仇,你的妻兒更於我、於乾軍無礙。所以,我不會傷了他們,也不會拿他們脅迫於你。”
接著,她話鋒又一轉,冷哼一聲:“只不過,你最好想清楚,若是你還是不識趣,為你心痛的那個人可不是我!你的妻兒何錯之有,你也忍心讓他們為你的錯誤揹負一輩子的喪夫喪父之痛麼?!”
說完,藍荊安也不去管肖翦,蹲下身子,將薛懷珍扶起來。嘆了口氣:“肖夫人,看來您的夫君真是執迷不悟,不撞南牆不回頭了。您也不用傷心,等乾軍進了晉陽,您想改嫁何人都隨您。若您不想再留在這裡,滿天下有的是知情知趣又明事理的人,到時候必讓您挑個順心的。”
藍荊安這話說出去,更是把肖翦刺激的不行,恨不得跳腳。但他還沒動,卻見藍荊安已經將薛懷珍扶去了門口,讓馮參給送出了門。
藍荊安轉身回來,一臉無辜的看著肖翦,才再次開口:“肖將軍,咱們剛才說到哪裡了?我光想著肖夫人可憐,竟是忘了。”
肖翦眼睛裡都要噴出火來:“藍荊安,你休要得意!我肖翦絕不會降,你今日就算殺了我,一樣走不出這晉陽城!”
藍荊安眯了一下眼睛,又一次露出那副讓人看不透的笑容:“肖將軍還真是自信。”說完,她再度擊掌三聲。肖翦聽到她擊掌,心中暗暗擔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現在他的眼裡難得一見的出現了一絲懼色。藍荊安隨意瞄著還硬挺著身子、死都不肯認降的肖翦,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他的表情。
這一次,開門的還是馮參,只不過帶進門的卻不是薛懷珍,而是一身戎裝的童兆。童兆進了門,一眼望過去,便猜出負手而立,神色自如的那位女子便是大司命。他首先躬身抱拳給藍荊安行禮:“童兆見過大司命。”
藍荊安愉快的點點頭,回到:“童副將不必多禮。這更深露重的,還勞你帶著手下跑這一趟,也是辛苦。算是肖將軍對不住你們了。”
肖翦見到眼前之人,比見到薛懷珍還要吃驚。如果說夫人還有被脅迫的可能,那他這個最信賴的左右手,明顯是早就投了乾軍,看樣子和藍荊安也是熟稔的很。肖翦實在不明白,他怎麼會混到了這個地步,這些人怎麼一個個的都背叛了他,投了乾軍!
藍荊安見到肖翦複雜的神色,並不讓童兆久留,又讓馮參送了他出去。等童兆離開之後,藍荊安丟了個眼神給碧鸞,讓碧鸞帶著肖翦到了書案的外側,自己則坐到了書案的主位上。
她低頭翻了翻肖翦之前正在看的兵書,然後滿意的抬頭,再度開口:“碧鸞,把劍撤了吧。”
碧鸞聞言將劍收到了身側。不過一個動作,肖翦便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打過這個女人了。除了身為大司命的藍荊安赫赫有名,肖翦也早就聽說過碧鸞的名字。當初,斥候更是繪聲繪色的給他講過,這位統領紅武軍的一把手,是如何一劍削了榆次守尉的腦袋。如此看來,那時的訊息真是沒有半點虛言誇大。
肖翦還在想著碧鸞手中的那把快劍,藍荊安的聲音已經再次傳來:“肖將軍,坐吧。今日月明,咱們也學著先聖,趁月閒聊,論一論這忠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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