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敏
軍訓的那幾日,熾熱的陽光烤得操場地面滾燙,沈煜身處其中,精神卻始終緊繃著,目光總是不自覺地在人群中搜尋,生怕那個麻煩的家夥會突然出現。
奇怪的是,一連好些天,陳宇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不見蹤影。
開學的第一節課是語文,教室裡彌漫著一股新書特有的油墨香氣,窗外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晃得人心神不寧。
沈煜坐在座位上,腦袋隨著老師抑揚頓挫的講課聲不住地點著,眼皮越來越沉,睏意如同無形的藤蔓,從沈煜的四肢百骸悄然蔓延開,緊緊纏繞著他,像是要將他一點點拖入昏沉的周公世界。
他撐著胳膊,半眯著眼,目光漸漸落在身旁白瑾的側臉上。
白瑾白皙的面板在陽光的映照下近乎透明,細碎的劉海微微遮住了他光潔的額頭,挺直的鼻樑下,是一張總是抿得緊緊的薄唇。
此刻,他正專注地盯著黑板,手中的筆不時在課本上記著什麼。
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白瑾感知到沈煜投來的目光,下意識轉過頭,就在這一瞬間,窗外刺目的陽光毫無遮擋地照進來,彷彿一道光幕,將白瑾籠罩其中。
他逆著光,周身被暈染出一圈朦朧金邊,好似從光中走來的幻影。
沈煜的視線被強光擾亂,眼前只剩模糊輪廓,白瑾的五官、神情都隱匿在光暈後,像一場遙不可及、隨時可能消散的幻夢 。
白瑾的睫毛輕顫,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陰影,他微微垂首,碎發順勢滑落,像是被無形的手牽引,恰到好處地半掩住他線條流暢的側臉。
他從口袋裡拿出芒果棒棒糖,動作輕柔的撕開糖紙。糖紙與糖果分離時,發出細微的“嘶啦”聲,在安靜的教室裡格外清晰。
就像他此刻緊張又忐忑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在他自己的心上。
隨後,他側過身,將糖遞向沈煜,手臂微微顫抖,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沈煜垂眸,看著那遞到眼前的棒棒糖,猶豫了一瞬,就著白瑾的手把糖咬進嘴裡。
白瑾愣愣地看著手中被咬走的糖,指尖還殘留著沈煜嘴唇觸碰時的溫熱。
他趕忙轉過頭去,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聽課,可微微顫抖的筆尖,卻洩露了他此刻內心的慌亂 。
白瑾想,真沒出息啊,和以前一樣。
他微微仰起頭,目光緩緩越過層層疊疊的書本,直直地落在教室前方的黑板上。
那裡懸掛著的鐘表正有條不紊地運轉著,白色的指標在幽藍的表盤上劃過,發出細微而規律的“滴答”聲。
他的眼神聚焦在指標與刻度的交彙處,像是要從那不停轉動的指標中,解讀出時間背後隱藏的秘密。
指標調前。
在那個靜謐的清晨,暖烘烘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初二一班的教室,沈煜趴在課桌上睡覺,嘴裡含著芒果味棒棒糖。
講臺上,老師打著哈欠,聲音帶著睏意交代大家自習後,拎著水杯腳步匆匆地走出了教室。
老師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口,學生們就一個接一個地趴倒在課桌上,被倦意操控。白瑾坐在沈煜身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沈煜身上,陽光灑在他細碎的頭發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輪廓。
白瑾看著沈煜毫無防備的睡顏,突然擔心他會被糖嗆到,猶豫片刻後,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從沈煜嘴裡取出了那根棒棒糖。
不知為何,在那一瞬間,白瑾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鬼使神差地將那根還帶著沈煜溫度的棒棒糖放進了自己嘴裡。
不過片刻,白瑾的身體便開始出現異樣,臉頰逐漸泛起不正常的紅暈,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絲絲的困難。
沈煜睜眼看到白瑾痛苦的模子,一下就清醒了,起身扶著白瑾去醫務室。
醫務室裡,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醫生給白瑾遞過敏藥,關切地詢問:“對什麼過敏啊?要是不清楚,可得去醫院好好查查。”
白瑾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握著水杯,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微微低下頭,聲音很輕:“我對芒果過敏。”
小時候,白大山給他買了芒果蛋糕,那時的他還不知道芒果會讓自己過敏,吃完後便住進了醫院。
住院的那段日子,父母的悉心照料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所以,當白大山再次帶回芒果蛋糕時,他還是選擇吃了下去。
後來,他路過蛋糕店,才發現芒果蛋糕總是打折,而草莓蛋糕的價格最為昂貴。再後來,他知道沈煜喜歡芒果味的棒棒糖,甚至曾無數次的逼自己吃芒果。
醫務室裡,沈煜聽見白瑾的話,皺著眉頭問他:“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對芒果過敏?要是出了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