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昨日是她救下的白落棠,但她還真沒怎麼注意白落棠那會兒的狀況。
她甚至連白落棠長什麼樣都沒記住,今夜還是透過琵琶聲認出的她。
“就一些腿上胳膊上的擦傷。”白落棠很無所謂道。
郎遲諳立時想到自己坐在白落棠懷中學琵琶的時候,兩人胳膊腿時常挨著,也不知道她的傷口被壓了多少下。
郎遲諳立時忙不疊地跳下枯枝,因為太過慌張,甚至還趔趄了一下。
郎遲諳僵住了。
身後響起白落棠的輕笑。
郎遲諳瞬間惱羞成怒,頓時覺得自己今夜壓根就不應該離開車廂。她郎遲諳何時這麼丟臉過?偏偏今夜連著撞上了兩次!
她回身將琵琶塞回了白落棠懷裡,惡狠狠地拋下還你兩個字後,掉頭往臨時營地走。
氣勢頗為兇狠,但還能記得白落棠身上有傷,還琵琶的動作是無比輕柔的。
白落棠眉眼間皆是笑意,也下了枯枝,慢悠悠跟在後頭。前頭的郎遲諳顯然放慢了腳步,白落棠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知道自己走得遠了,擔心她不記得回去的路。
白落棠走快,郎遲諳也走快,白落棠慢了些,郎遲諳也會跟著變慢,保持著足以讓白落棠看見她,卻又離得足夠遠的距離。
指尖自琴絃上掃過,極有穿透力的琵琶聲清晰傳入郎遲諳。
一同傳來的,還有白落棠的喊聲:“你還沒同我說過,你叫什麼名字?”
郎遲諳撇了撇嘴,很不滿意地想,問別人名字之前是不是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
白落棠愣是極其上道地從郎遲諳的沉默中猜出了她的心裡話:“我叫白落棠——是棠聲班的班主——”
郎遲諳停下腳步,回頭問道:“扯著嗓子說話,不擔心牽扯到傷口嗎?”
郎遲諳說的話,做的事,總是會出乎白落棠意料。
白落棠微怔,腳步不知不覺慢了下來。郎遲諳也沒再走,一直等到白落棠來到她三步左右的距離,才繼續動身。
郎遲諳句句難以揣測到的話,讓白落棠之後問話都很沒底氣:“……你是不是,該和我交換一下你的名字了?”
“郎遲諳。”郎遲諳頭也不回道。
“我師父為我取名時,見院中棠花落下,便以此為名。”白落棠問,“遲諳,遲諳,這又是哪兩個字?”
“遲暮的遲,諳事的諳。”郎遲諳隨口答道。
她已經能瞧見不遠處的篝火,火光在眼瞳裡跳躍。
“原來是這二字。”白落棠抱著琵琶,又輕輕撥弄了兩下,“遲諳,一直待在車廂裡未免太過無趣,你閑時要不要來我這兒學琵琶?”
郎遲諳心中微動,卻沒有立時應答。
她在來東大陸的船上,就被船上的修士前輩們叮囑過最好不要和凡人扯上因果。凡人過於脆弱,你又不可能一輩子待在東大陸,這因果若是一不小心扯上,怕是一輩子也解不開了。
郎遲諳沒怎麼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主要是她壓根不想搭理別人,這兩年來也確實對遇見的每一個人不理不睬,身上流露出的傲氣與寒意就能把人逼退。
只是今夜,她被一群人莽撞地扯到了人間,又在一輪月下,聽見了扣動心絃的琵琶聲。
眼見著就要到達臨時駐紮的營地,營地裡走動的人影看見歸來的她們,有些人停下來招手。
白落棠有些失落,覺得自己大概是不會得到回答了。
然而就在此刻,郎遲諳輕輕哼了一聲,留下同樣輕飄飄的一句:“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