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碰不到,聲音也傳遞不出去,她該怎麼辦呢?
緒以灼滿腹愁腸地跟著下了工的方閱去尋差不多同一時候下工的楚杏,母子倆會合後,一同慢慢往租賃的小院走去。
兩人皆是眉眼帶笑,只有跟在後頭的緒以灼半點也笑不出來。
夕陽漸沉,大地逐漸蒙上一層陰影,緒以灼心中何嘗不是如此。嘆了口氣,已然想承認自己確實無能為力。
就在這個念頭興起的時候,正在與母親暢談白日工作時發生的事的方閱,忽地話鋒一轉。
“娘親,我時常在想,如果我從來沒有出生就好了。”方閱遙遙望著遠處的地平線,落日在眼中映出一個暗沉的影子。
楚杏失笑:“你在說什麼傻話。”
“我是認真的。這世間男子,但凡有幾分錢財地位,有幾個能忍住不納妾的?大夫人出生顯赫,更是看慣了這種事。她不是容不下他納妾,是容不下在她的嫡子誕生之前,他已然有了長子。”
落日怎會也如此刺眼?他的眼淚不自覺從眼眶流了下來。
“如果沒有我,你此生就不會受那麼多苦。”
楚杏嘆了一口氣,摸了摸方閱的頭頂:“傻孩子,你老是去想這些過去的事情做什麼,我們現在的日子過得不好嗎?”
“很好……真的太好了,我做夢也想過這樣的日子。”方閱淚流不止,聲音顫得不成樣子,“可我知道這些不是真的。”
楚杏愕然,緒以灼更是呆在了原地。
方閱拉開母親的手,強迫自己別過臉去,不去看母親含淚的臉,幾近要肝腸寸斷:“緒姐姐,對不起,你第一次喚醒我後我就醒了……可是這場夢太美了,我忍不住想要多做一會兒……對不起。”
方閱不住地道歉,太陽徹底沉下了地平線,餘暉轉瞬即散,天地一片昏暗。
微光一點點消逝,直到此間萬物再不可見,方閱的聲音也消失在耳畔。
緒以灼感覺到自己被什麼東西抽離,她脫離了方閱的心魔幻境。
方閱的心魔劫,過了。
可她卻沒有醒來,意識一陣恍惚,片刻後,眼前一片刺目的白。
光線驟變刺得緒以灼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先是眼前出現塊塊黑斑,再是感到徹骨的寒冷,緊接著,寒風與雪片像是一把把刀子割過她的面板。
我這是在哪兒?
緒以灼茫然了一瞬。
她支開屏障,稍稍擋去風雪,睜開眼後緩了好一會兒,才能正常視物。
暴風雪讓可見度低到了極點。
好在修士的眼睛,可以破去許多迷障。
緒以灼的目光穿過層層風雪,看見了單膝跪在雪地裡,只靠一把千瘡百孔的白玉劍支撐身體的血衣女子。緒以灼很快意識到那原來是一件白色的衣服,只是現在被血染紅了。
那件衣服她見過,撫摸過,衣上的蘭草曾與她衣上的蓮花糾纏在一處,好似也是一對眷侶。
緒以灼漸漸想起來了。
這裡是天雪閣,不遠處奄奄一息的女子是她的道侶君虞。她利用了她,她險些害了她的性命,而現在她大仇得報,但自己也要死了。
緒以灼目中仍有一絲茫然。
——那她來這裡,是做什麼的呢?
緒以灼下意識向前踏了一步,又因為腳下踩到的柱體停下。
緒以灼低頭看去,幾乎在看見那漆黑長錐的一瞬,她就知道了這是什麼。
絕神錐,天雪閣一脈傳承的神器。絕人魂魄,斬斷來生,即便是上古神明也能叫祂徹底消失於天地間。
現在的君虞,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緒以灼撿起地上的絕神錐,沁入骨髓的冷意讓她打了一個哆嗦。
她來這裡,是來報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