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劍一劍斬下方大人四肢,又用靈力吊著他的性命,讓他不立即死去。
瀕死之時,方大人終於認出了他是誰。他驚恐而怨毒地瞪視著方閱,方閱一臉漠然地毀去他雙目,又割斷了他的喉嚨,斷絕其最後一絲生機。
大門洞開,緒以灼站在天井中,默默注視著一切的發生。
雷劫到底是沒有降下,隨著轟隆一聲悶響,大雨傾盆而下,時不時閃過的電光照出堂中一地血色。
方閱失了力氣,單膝跪下,全靠刺入地板中的劍支撐著身體。他神情呆滯,木然睜著眼,目光落不到實處。
變故突生。
倒在地上不成人形的方大人突然彈坐起來,斷臂生出骨手,死死掐住方閱的脖子,方閱下意識反抗竟是掙脫不得。
只剩下兩個血窟窿的眼睛直直對著他,方大人的嘴一開一合,每說出一個字就有鮮血不斷從脖頸斷口處湧出來。
“你一個手刃生父的大逆不道之人,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世上?就是天也不會容你,下來陪為父一起去死吧!”
方閱眼中閃過一絲恍惚,掙紮的力道小了許多。
將落未落的天雷似乎在附和方大人的話。
昏死過去的大夫人,還有先前被嚇暈的家僕一個個醒了過來,圍繞方閱而站,居高臨下異口同聲地咒罵著方閱。
殺害生父。
枉為人子。
大逆不道。
天地難容。
好像有一座道德倫理的大山驟然壓在了身上,方閱反抗的力氣愈發微弱。
他想反駁此人該死,但又有無數聲音再說不管方大人做了什麼事情,他也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做出此等有逆人倫的惡事,怎還有顏面茍活於世?
掐在脖子上的骨手深陷進血肉裡,方閱感覺到他的魂魄好似也快脫離軀殼。
然而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清澈的聲音,像是沙漠裡的一汪清泉,瞬間壓過了所有催促他去死的噪音。
“他於你既無生育之苦,又無養育之恩,床上那麼一哆嗦就要佔盡生父的便宜,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緒以灼手覆在方閱的手背上,強行叫他抓緊了劍。
“他害死了真正生育你的人,真正養育你的人,殺人償命,惡有惡報,這才是天道自然。”緒以灼厲聲道,“方閱,你修道多年,難道還要被這三綱五常的藩籬所困,還要因愚孝斷送性命?!”
直到此時,緒以灼才看出心魔劫想要用什麼困住方閱。
用這方閱沒有表現出來,但時時刻刻在心底深處折磨他的、子不可弒父的綱常倫理。
方閱身軀一震,他本就只差這一下開解,聞言目光轉瞬清明。
握劍橫劈,在將眼前方大人的幻象斬作兩截的同時,將這個心魔幻境一同斬開。
緒以灼的神情卻沒有放鬆些許。
如果心魔劫這麼容易渡過的話,它也不會使修士聞之色變了。
果然,這一心魔幻境方破,她立時就掉入了另一個心魔幻境中。暴雨天轉瞬變為豔陽天,刺目的陽光照得緒以灼眯了眯眼。
周身一切陌生無比,人人衣衫輕薄,耳邊蟬鳴陣陣,看來是盛夏時節。
緒以灼還在打量著身邊環境,沒有第一時間去尋方閱,然而不等她尋,眼前便跑過一個歡欣雀躍的少年郎。
十來歲的方閱跑到不遠處停下,開始用力拍打房門,直到房門從裡開啟,走出一個容顏清麗的婦人。
“娘親!”方閱一下子撲到她的懷裡,用力蹭了好幾下,才仰起臉喜不自勝道,“老爺肯將您的賣身契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