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被拍花子拐了去的事兒,我們這兒也不是沒有。找了君家閨女大約有一個月吧,半點訊息都沒有,畢竟大多人和她非親非故的,也就沒人再找了。”林阿婆慢慢回憶道,“可能又過了一年半載,李女俠的師兄來了,但是一聽聞君家發生的事情就又走了,也不知道幹什麼去。當時的人都當君家閨女已經死了,也就沒將她的事情告訴李女俠師兄。畢竟小孩不見這麼久,肯定是找不回來了。”
緒以灼心想,老李定是用什麼法子察覺了君家火災的真相,又以為君家三口皆已葬身火海,萬念俱灰,匆忙離開是去天雪閣尋仇了。
“我知道的就這麼些了。”林阿婆接過姜瑜心遞上來的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她家中小輩這會兒都在外出做事,難得有人陪她說話,不用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後院曬太陽,很是捨不得緒以灼和姜瑜心就這麼走。
緒以灼看了出來,又在後院陪林阿婆說了一會兒話,直到林阿婆說得倦了,想要回屋歇息,她才告辭離開。
“對了,”林阿婆扶著房門,回身對緒以灼說道,“君家的屋子後來沒人遷進去,也沒有翻修過,你現在去應該還能找到當年的一些東西。”
姜瑜心自告奮勇:“我來帶路!”
緒以灼跟著姜瑜心,來到了她記不起坐落在哪兒的君家。
君家離林阿婆的家不遠,走上半刻鐘就到了,倒是應了阿婆的話,兩家祖上有故。這個時間,大人們外出勞作,小孩們多數在學堂,一路走來只能聽見鞋底踏在青石板路上的輕響,和風過樹葉的沙沙聲。
太陽當空,冬日的陽光沒有其他季節熱烈,照在身上只覺暖洋洋的。不過姜瑜心一大早就在為緒以灼的事奔走,當時裹得多了些,這下走動一會兒就脫了件衣服。緒以灼穿得很薄,和周圍人明顯不在一個季節,姜瑜心看到又感嘆起當神仙的好來。
他能感覺到從見到緒以灼的第一刻起,緒以灼的情緒就很是低落,也不知神仙會有什麼傷心事。
兩人在君家宅院前停下腳步。
君家傳到君重光這一代已然很是落魄了,宅院只是座一進的院落。約兩百年無人打理,只見大門破破爛爛,給人感覺風一吹就垮了。
大門爛得緒以灼都不敢伸手去碰。
她看了看院牆的高度,翻牆進了君家。姜瑜心緊跟其後,他年少時就沒少上房揭瓦,人到中年雖然身材走樣,但經驗還在,翻牆的動作很是利落。
落到地面,雜草立刻漫過了膝蓋。
然而在緒以灼上回來的時候,地面幹幹淨淨,連落葉都被老李掃到了一起。
她當時如果對這座宅院的歷史有一些瞭解,當年就會發現一些不對來。老李不想騙她,如實告訴了她自己是來這兒悼念故人,若是知道了這座宅院的主人姓君,再結合老李見到君虞時的異樣,其實已然能推測出很多事。
姜瑜心一落地就被院子裡的樹吸引去了注意,指著它驚訝道:“這就是那棵被雷劈過的樹嗎?它竟然還活著!”
只見院內栽得離主屋極近的樹上有著明顯雷劈火燎後的痕跡,可是在焦黑之上長出了新枝,兩百年後又是綠意蔥蘢。當時人一定沒想到這棵樹可以活下來,放任它在廢棄的宅院中自生自滅,也一定沒有人想到,君家那個出走的小女孩兒一直活到了現在。
緒以灼定定看了一會兒,才將目光移開。
被大火燒毀的是主屋,火起不久就下起了大雨,加上這場火本就內有隱情,兩側廂房儲存得還算完好。主屋畢竟有著磚石結構,沒被完全燒成灰燼,但差不多有一半是被燒掉了,房頂整個兒不翼而飛。
緒以灼踩在斷壁上往裡看了看,確定裡頭燒得什麼都不剩了。
她又去看了看東西兩側廂房,裡面同樣無比空曠。
姜瑜心在邊上說道:“當年沒燒掉的一些物件由衙門牽頭變賣了,同君家留下的錢財一併交給君家救出來的那個女孩兒,大部分由照顧她的人家存著,原先決定的是等女孩兒長大後再交給她,這些事衙門裡都有人監督著的。”
清平鎮民風淳樸,這樣的安排倒是在意料之中。
“後來君家閨女實在找不回來,那些錢財就被林阿婆的祖輩捐了出去,這些事衙門裡都有檔案記錄。”姜瑜心又道。
他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君家的衛生情況可比四十來年沒人住的緒以灼家糟糕多了,推門後灰塵都是成堆成堆地往下掉。
緒以灼不會被塵埃沾身,直接走了進去。君家值錢的物件確實當年就已經被變賣,但那些不值錢的被留在了這裡。緒以灼翻翻撿撿,找出了不少東西來。
姜瑜心在門外看著緒以灼擺弄那些撥浪鼓啊玩偶啊的,忍不住道:“這是那小女孩兒當年玩的吧。”
緒以灼嗯了一聲,又找出一支筆頭早已脫落,變得光禿禿的毛筆來。這支毛筆比尋常毛筆細上許多,一看就不是給大人用的。感覺到筆身的不平整,緒以灼摸索了會兒,找到筆身上歪歪扭扭刻著的一個“虞”字。
刻得這般爛,虞字還少了一橫,一看就不是出自李隨安或是君重光之手。
姜瑜心見緒以灼看著手中的毛筆出神了很久,有一會兒他以為緒以灼想將這支毛筆帶走。
可緒以灼最後將毛筆放回了原處,拍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離開了廂房。
“走吧。”緒以灼叫上姜瑜心,和來時一樣,率先翻牆出去。
離開君家後的緒以灼恢複了沉默,姜瑜心在前面帶路,看不見緒以灼的表情,也不會知道緒以灼在想什麼。
緒以灼在想,君虞,這就是你此生的起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