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前去,問道:“今日廟祝可在?”
女修捧著雖濕漉漉,但整理得齊整的紅綢抬頭笑道:“廟祝應當在內殿,我帶道友進去吧。”
“多謝。”緒以灼跟在她身後,來到內殿門外,聽她小聲通報,又聽見廟祝衰老疲憊的讓她進來的聲音。
年輕女修將緒以灼送到後就走了,主殿內轉眼又只剩下她與廟祝,一站一跪二人。
廟祝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但能夠看出那是一頭枯草般毫無生機的白發。
“你心境壞了。”緒以灼道。
她摘下兜帽,與回過頭的廟祝對上視線。
解下重劍放在一旁,緒以灼在廟祝身邊空置的蒲團跪坐下,她脊背筆直,廟祝肉眼可見的身形佝僂。
若只是突破無望,何至於二十多年變成如此?緒以灼一眼看出廟祝道心已毀,已然沒有多少時日了。
“易命術,可是用了?”廟祝語速很慢,像是光說話就要費盡力氣。
“用了,又停下了。”緒以灼語氣平淡,像是在說與己無關的事。
她注視著擺在神像位置的木盒,問道:“不知今日我是不是可以知道答案了。”
廟祝撐著身子艱難起身,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她咳嗽了好一會兒。她步履蹣跚地走上前將木盒取了下來,又回到原位將其開啟。
盒中是一根斷作兩截的姻緣繩。
“是禍因,”緒以灼重複著廟祝說過的話,“也是惡果。”
廟祝掩面咳嗽了一會兒,才虛弱道:“孟轍以此為易命之術的媒介,只消中術者對施術者情根深種,便可以此易命。”
“孟轍……”緒以灼慢慢想起了這個名字。
甘棠城傳說中為了凡人殉情的妖修,外頭那棵姻緣樹的前身。
也是,《連理錄》的作者。
“他為了度過即將到來的雷劫,尋祝師算得與其相合,又福緣深厚之人。那個女子正在甘棠城中,她的命格若為凡人,可封侯拜相,若入仙途,也可直指大乘,登臨大道。”廟祝道。
但是在傳說裡,那個女子雖然壽終正寢,但最後也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唯一為人稱道的唯有她與妖修的姻緣。
“孟轍後悔了,但即便終止了易命術,她根基已壞,修不了道,也受不住天材地寶,老年時病痛纏身,死時並不安寧。”
就像君虞予她的那枚姻緣繩一樣,緒以灼看不出盒子裡的姻緣繩和普通的有什麼不同。但能作為易命術的媒介,現今知道它該如何製作的,只怕只有廟祝一人。
緒以灼低聲問:“為什麼幫君虞?”
廟祝道:“我欠李隨安一條命。”
原來如此。
君虞為了報仇,廟祝為了報恩,孟轍為了活命,各有各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