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體的一側正是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緒以灼默默抱著方生蓮鏡往裡面多走了幾步。
然而一側是懸崖,一側是追兵。
帝襄就在緒以灼幾步外,這些人都是來劫殺她的。
風中夾雜著雪片,緒以灼哪怕只是意識身處其中都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這裡的雪不同尋常,十幾個追兵全部披著黑色的鬥篷阻擋風雪,一步一步逼上前來,像是一群索命的無常。
帝襄仍穿著單薄的白衣,衣上帶了幾處血跡。她看上去像是走到了窮途末路,但是神情卻沉穩如常。
也正因如此,對面的追兵沒有一個敢打頭陣,只敢慢慢靠近。
緒以灼第一個看見的就是走在最前面那人的臉。
即便已經成熟了許多,眉眼間也再無少年意氣,她也認出了那張不久前才見過的臉。率領這群追兵的人,竟然是帝襄的堂兄溟!
溟死死盯著帝襄手中的把玩的匕首,正是淩琅刺向她的那一把,上面的鮮血不僅沒有凝固,血色反而更加濃鬱。溟一邊走,一邊厲聲道:“帝襄,你殘殺手足,天道難容,還不快束手就擒!”
帝襄覺得很是無趣:“殺人者人殺之,堂兄,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不明白?”
匕首的刀身反射雪光,還映出了帝襄冷然一雙眼:“小澈不操控淩琅來殺我,她就不會死。”
“你胡說!”溟怒吼道,“我的妹妹根本就讓淩琅下殺手!”
“沒有就沒有吧,”帝襄笑盈盈地指了指自己腹部被捅了一刀的位置,“我只是讓她在同樣的位置受了同樣一刀,她若死了,也是她該承擔的後果。”
“先是伏血易命,再是天雪閣的斷滅崖,你們還有什麼後招?”帝襄歪了歪頭。
溟原以為己方已經佔盡優勢,然而面對隻身一人還受了傷的帝襄,竟是一步也不敢再向前。
身處無垠雪山中,溟卻留下了冷汗。
天雪閣的伏血易命為什麼沒有起作用?明明帝旬都已經死於此術之下,難道帝襄在二十餘歲的時候就已經遠勝過修行三百多年的帝旬?
天雪閣是明虛域最為混亂之處,到處是空間的裂縫,沒有人這些裂縫的另一頭連線著什麼,人一旦進入縱有再高修為也別想回來。溟咬了咬牙,他們是收不回帝襄身上的神血了,只能把帝襄逼入斷滅崖下,以絕後患。
斷滅崖是天雪閣裂縫最多的地方之一,他們風來一族和天雪閣聯手,折損了族內一半人才將帝襄逼到此處,如果此番帝襄未死,他們兩族永無寧日。
溟正要叫身後的修士一起出手,然而帝襄將雙手收攏在袖中,竟然直接往後倒了下去,直直墜往無盡深淵。
溟瞪大了雙眼,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直接懵掉了。
緒以灼站在懸崖邊往下面看了一眼,不確定的問方生蓮鏡:“我不會要跟著下去吧?”
墨蓮前後搖擺算是點頭。
它呈現的是帝襄的記憶,自然要跟著帝襄才能看見一切。
緒以灼一咬牙跳了下去。
在現實中都沒幾人去過盡頭的斷滅崖,方生蓮鏡就更沒法編造出一個盡頭了。
緒以灼下墜了沒一會兒,就墜入一朵巨大的蓮花中。蓮花收攏了花瓣,好像一塊彈性極好的果凍,緒以灼落在上面還彈了好幾下。
她的邊上有著一朵一模一樣的蓮花,上面的人已經離開了。
緒以灼忙爬了下去。
只怕是紮根在天雪閣許久的神脈遺族,也沒有人知道斷滅崖底下竟然有一片平地,上面坐落著一座大殿。黑壓壓的大殿直接在巖壁上鑿開建造,所用的一切石料就來自於斷滅崖。殿門大敞,裡面只能看見對稱的青幽燭光,殿前共有四十九級臺階,裹著與那些追兵一模一樣的鬥篷的女子正坐在殿前。
緒以灼愈加不明白現在就是是什麼情況了,天雪閣的神女為什麼會在這裡?
神女此時懷了身孕,肚子大得看上去已經要生産了,緒以灼看見都覺得心驚膽戰。神女一手護著自己的腹部,雙目緊閉,眉不安地蹙著。
聽到腳步聲,神女一下子睜開眼睛,看見來人是帝襄立刻想要上前來,卻被帝襄叫住了。
“外面風大,還是進殿吧。”帝襄道。
神女苦笑著搖了搖:“我一個人,不敢待在裡面。”
“感覺一切都無所遁形麼?”帝襄淡淡道,“既然不打算再改變,那就多看看吧,好歹活得明白些。”
神女沉默著點了點頭,轉身往殿內走去,帝襄就綴在她身後。
緒以灼跟著帝襄,離著她們一段距離也進入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