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勝過梁求玉呢?
這是於望舒在知道她的對手是梁求玉後便一直在思考的一件事。
梁求玉處處都勝過她,雲陽經使得在靈根上樑求玉把她壓得死死的,想要贏過他,似乎是極其不切實際的想法。
期待梁求玉過於輕敵漏洞百出?於望舒不會期待這種跟做夢無異的事情。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和梁求玉的対決裡她不能犯一點兒錯,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抓住梁求玉的一點兒漏洞,從而反擊。
她必須有充足的耐心,毅力,還要有足夠的敏銳,與謀劃,就像那個叫蔣餘微的修士一樣。
以弱勝強時,弱者沒有犯錯的資格。
可不犯錯還不夠,這只能保證她不在對上樑求玉時迅速落敗,這不足以讓她贏。
梁求玉金丹期的修為意味著於望舒沒法像蔣餘微那樣消耗対手,比拼消耗她一定會落敗,於望舒必須,也只能直接擊潰梁求玉。
那麼多劣勢已經擺在眼前,梁求玉是不是絕對無法戰勝?
不,於望舒冷靜地想,她一定能找出那一個可能。
於望舒從小到大的經驗告訴她,只要不是徹徹底底的死局,她就有翻盤的機會。
雲間閣的窗外,細雪紛紛,散入無邊無際的雲海。
於望舒突然間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南境的春天來得很早,而且它的到來總是令人無法預料,夜間春風無聲拂來,晨起推開窗便見枝頭綴滿了桃花。
梁明月來到旭城後的第一個春天,下了一場罕見的春雪,桃花尚灼灼盛開,雪花便從灰暗的天空三三兩兩落了下來。
氣溫是陡然降下去的,於望舒睡時還不覺什麼,一出被窩就被懂得發懵,被早有預料過來叫她起床的梁明月拿了準備好的厚衣裳好好裹了起來。
対梁明月來說,這天壓根算不上冷。梁家位於北域的玉塵府,在那裡寒冬往往會持續五個月,連日的大雪能逼得凡人不敢出門。玉塵是雪的雅稱,梁明月的家鄉便是因為雪而得名。但那兒的雪並不似輕飄飄的塵,每一片雪花都是厚重的,梁明月沒有修煉時,覺得玉塵府的雪花好像刀子,會在臉頰刮出雪來。
旭城的雪,才像是玉塵啊。
於望舒看著梁明月伸手去接天上落下來的雪,她雖也覺得春雪稀奇,卻是因為怕冷絕不去碰的。也許在南境長大的人,總要比其他地方的人更畏寒些。
梁明月見她縮在厚厚的衣裳裡,好像被衣服堆出來的團子,不帶一絲取笑意味的,溫和地笑了笑,然後便託侍女尋來了藤條和白紙。她三兩下就用藤條編出了一隻小木球,往裡頭放了一團火後,用白紙一蓋,不知怎麼的白紙就均勻鋪在了木球的表面。
梁明月將它遞給了於望舒。
於望舒有些害怕地接過,怕裡邊的火突然間竄起燒著了外邊的紙。但火苗乖巧地待在木球中,於望舒能透過白紙看見它發出的暖黃光芒。
小木球成了一個暖手爐。
那是於望舒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在意她會不會冷。她的父親素來不太關心她,母親雖然放了許多心思在她身上,可是作為一個強大的修士,母親總是忘記了,她這個年紀剛剛開始修煉的孩子是會怕冷的。
小火苗燃燒了七天,它滅的時候氣溫已然回暖,但於望舒依舊悵然了許久。
她帶著小木球去問梁明月怎樣才能讓火一直燃燒著,梁明月摸了摸她的頭等她修為精進,有一天一定會給於望舒做一個不會熄滅的小木球來。
於望舒還是很多年後才知道做出這樣一個木球有多麼不易,能讓靈力凝成的一團火保持合適的溫度,不管於望舒怎麼把玩都待在固定的位置,而且燃燒整整七天才熄滅,已經說明當時年紀輕輕的梁明月對火屬性靈力的掌控已經是火靈根修士中最頂尖的那一批。
梁明月總是溫和謙遜的,從不在別人面前顯擺自己的能力。
她只是坐在於望舒的身邊,笑意盈盈地給她講怎麼做出這樣一個木球,又給她講解功法。
梁明月說雖然她是金靈根的修士,但多瞭解一些其他靈根修士的功法,能讓她在遇到比自己強的修士時不落於下風。
五行之中,火正巧克金。
被梁明月執著手,於望舒第一次感受到了剋制她金靈根的火靈根。梁明月溫柔得宛如水靈根木靈根的修士,可她的靈氣灼熱霸道,彷彿要把遇到的一切都燒成灰燼。
於望舒驚呼一聲便甩開了梁明月的手,反複多次才勉強習慣。
同屬性的功法之間,有不少相似之處,它們的基礎往往共通。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哪怕是不同屬性的功法,也有可以學習的地方。
梁明月這般告訴於望舒。
入道伊始的於望舒,就這般跟在梁明月的身邊,學習了很多她在很長時間裡都沒有意識到的、珍貴無比的知識。
許多年後,於望舒終於明白梁明月曾經教給她的東西究竟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