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宏遠看著她,眸色柔和了那麼一瞬,隨即便轉過頭,艱難地吐出三個字:“不認識。”
溫荔已經很久沒有哭過,卻在那一刻掉下眼淚。
醫生說過,如今溫宏遠的身心遭到重創,頭腦不清醒亦或是失去某段記憶都是正常情況。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這種可能是溫荔自己揣摩出來的。或許是為了保護她,避免她被捲入那些複雜的案件,溫宏遠才拒絕與她相認?
可她已經無力再去思考這些問題。
如今陶延盛被刑事拘留,陶氏集團被徹底清查,同時牽連出許多違法之舉和人命官司。大廈將傾,真相很快便會公之於眾。
她唯一所願便是父親能夠養好身體,親眼看著壞人伏法,其他的已經不再重要。
是在這一年的年末,溫荔又一次見到了褚顏。
溫荔照例趕在週末回京州看望父親,過後從醫院出來,她站在路邊等車,準備回一趟南國花園,一輛闊氣惹眼的紅色轎車停在她面前,褚顏從車上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的嘲諷與不屑一如既往。
咖啡廳裡暖氣開得很足,溫荔卻覺得刺骨的寒冷。
“這是我最後一次找你,給你看點好東西。”褚顏將一張相片推至她面前,溫荔抬眼看了過去,並未伸手去觸碰。
照片上是一個女孩,看起來很年輕,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頭上戴著一頂毛線帽,臉上淡無血色,臉頰瘦得微微凹陷進去,整個人盡顯病態。
溫荔疑惑地抬起頭,看向對面的女人。
褚顏抿了口杯中香醇濃鬱的咖啡,從一旁的置物架上取了張手帕紙揩去唇上水漬,挑眉望向她:“知道這個女孩是誰嗎?”
溫荔眸色冷然,不置一詞。
見狀,褚顏彎唇笑了笑,輕巧說道:“是知衍曾經的一個發小,叫陶詠馨。可惜命不好,在十八歲那年病逝了。”
“陶詠馨。記住這個名字。”褚顏撥弄著手機,調出一份電子檔案來,拿給她看,“她是陶氏集團的千金,陶延盛的女兒,陶家三小姐,同時也是知衍童年時期的眾多好友之一。”
“你究竟想說什麼?”提及陶延盛,已經是觸碰到了溫荔的底線,她沒有耐心再聽她繼續說下去。
“你和我兒子日日廝混在一起,難道不知,他每逢年節都會派人去京郊的苜蓿山送上一束紫滕花,祭奠他心中的白月光嗎?”
褚顏緊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她平靜的眼神裡尋出那麼一絲的不安與猜疑。
但她找不到。
她只好繼續開口:“可這個於他而言最重要的人,這個被他深藏心底多年、聖潔到不可侵犯的人,卻是陶延盛的女兒,是將你父親險些害死的,你的仇人之女。”
“你再好好看看這張照片,認真仔細地看一看。”褚顏指了指桌上的照片,試圖用另一種方式點醒她,“她長得像誰?”
溫荔的目光再次挪向那張相片,細看許久,忽地頓住。從這張照片中,她彷彿看見了些微自己的影子。
見她擱在桌面的指尖動了動,嘴唇輕微地抿起來,褚顏滿意地笑了笑,問她:“現在明白了嗎,知衍為什麼看上你?”
溫荔注意到了她的用詞。
是“看上”,不是“喜歡”。
“不過是眉眼間的七分相像。”褚顏說,“他是我兒子,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我能不知道嗎?”
“你好歹在賀家待了那麼多年,賀家院落裡那滿滿一牆的紫藤花,你多少注意到了吧?”褚顏撐著下巴懶懶看向她,“那是知衍為別人種下的,是陶詠馨生前最喜歡的花卉品類。在她去世前,陶家宅院裡也曾有過滿牆滿院的紫藤花,還是最名貴的品種,每到春天便會鋪滿整個牆面,好看極了。”
話音落下,褚顏再次望向對面的人,看著她的呼吸頻率漸漸加快,眼底氳出淚意,握著照片的指尖一點點泛白,她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笑意在臉上暈開。
“唉,在這咖啡廳裡待久了還真是沉悶,我得出去透透氣了。”褚顏將手機拿回來,擱進包包裡,起身穿上外衣準備離開。“至於我說的話,信是不信,你自己衡量吧。”
她將照片推過去:“這張照片你可以帶回去,拿到知衍面前,看看他是什麼反應。”
走出咖啡廳,岑東已經將車停在路邊,褚顏開門坐進副駕駛,剛繫上安全帶,就聽身側的人問道:“都解決好了?”
“這次應該沒什麼問題了。”褚顏長籲一口氣,對著鏡子補了補口紅,“將這些陳年舊事告知於她,對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來說,確實殘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