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己在幹什麼?
白卉忽然清醒過來,猛地松開手。
冉離憂整個人跪趴在地板上,大口呼吸著室內渾濁的空氣,伴隨著劇烈的咳嗽,唾液和汗水還有淚水混合在一起,喉管上殘存的擠壓感提醒著她,剛剛那種窒息瀕死的感覺不是錯覺。
那一刻,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她,也激發出了原始的求生意志。她跌跌撞撞、不顧一切地從地上爬起來,轉身拉開大門,跑了出去。
心髒因恐懼而發了瘋一般地跳動,耳鳴如警笛般刺耳,臉上和脖子上還泛著火辣辣的刺痛,這一切都使她無法思考,只是拼了命地往外跑。
時近傍晚,街道上的路燈還未亮起,一切熟悉的事物都變得不再熟悉,顧不上行人詫異的目光,冉離憂一直跑、一直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她覺得自己已經足夠遠離那個地方,才踉蹌著停下來。
不知名的街道,身邊人來人往,人群中的陌生人心照不宣地繞開了她。冉離憂側頭看向旁邊店鋪的透明玻璃,自己現在的樣子簡直跟瘋子一樣,頭發蓬亂,臉上滿是縱橫的淚痕,衣領淩亂不堪,腳下沒穿鞋。
“……”
她低著頭,無聲地往人少的地方走,在街邊的一處長椅上坐下。
眼眶發酸發澀,好像已經哭不出來了,身上也很冷,與天氣無關,是一種由內而外、由心理轉生理的惡寒。
安靜下來後,疲憊感與頹喪感鋪天蓋地地席捲著她。她感覺自己現在思緒很輕,彷彿隨時都能飄走,身體卻很重,身上的206塊骨頭好像快散架了,像一隻沒人要的氫氣球,吊在樹梢,飛不走,下不來。
腳底板傳來痛感,冉離憂垂眸,無聲地看著自己腳上髒兮兮的襪子,上面沾滿了髒水和汙泥。
什麼啊。這垃圾人生。
“爸爸會一直陪著你。”
“媽媽會一輩子愛你。”
童年時的記憶,卻在這時候輕輕叩響了心靈的門扉。
躡手躡腳,像一個想要安慰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做的孩子,或許正是小時候的自己。
來的真不是時候,冉離憂閉目想。
說會一直陪著她的人,在她的生命裡消失了十年,再見時已成陌路,說會一直愛著她的人,以愛的名義禁錮了她十年,最後甚至想親手結束她的生命。
沒有人會一直陪著你,世界上也沒有永恆的愛。
小時候活潑的自己,如果看到她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發現她變成了一個枯燥無聊的人,應該會很失望吧。
明明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明明比任何人都想要成為某人的驕傲。
為什麼到頭來,收獲的只有遺憾和痛苦?
……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的人就是我自己。
從說出口的那一刻起,這句話就宛如詛咒和背後靈一般,如影隨形地伴隨著她。
嗒、嗒、嗒,地面上出現深色圓點,逐漸相互暈染成一片,面板上也有了濕潤冰涼的觸感。
口袋裡的手機螢幕兀自亮起,天氣預報提醒她:下雨了。
……
夏天的暴雨,急促,劇烈,傾盆而下,幾乎只要一瞬間,就能把暴露在室外的人澆得渾身濕透。
遠處傳來汽車的鳴笛,天色將暗未暗,不平整的路面彙聚著大大小小的水窪,突然變壞的天氣,使得本就沒什麼人的街心公園愈加冷清。
冉離憂自暴自棄地坐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不斷沖刷她的臉龐,彷彿要與身邊的雨景融為一體。
耳邊忽然響起一串腳步聲,踩在水窪上,由遠及近,聽起來有些焦急。
聲音的主人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停了下來,頭頂的磅礴大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雨水打在防水布上的悶響。
來人在為她撐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