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我辛辛苦苦養你長大,你就這樣對我?做這種事,你自己不覺得丟人嗎?”
白卉歇斯底裡地朝她大吼道。
左臉傳來陣陣刺痛,遲鈍的神經開始複蘇。
冉離憂動了動受牽連的嘴角,目光重新聚焦,駭然失色,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那人。
“別這麼看我!”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
不僅臉上痛,心裡也像被刀子割開一般,鮮血汩汩流個不停,蔓延至整個肺腑。
“你跑去找他幹什麼,我對你很差嗎,你知不知道我為你忍耐了多少,犧牲了多少?!”
等冉離憂反應過來,淚水已經沒過她臉龐,液體滲入破裂的毛細血管,刺激著神經末梢,大面積的鈍痛轉為麻癢的刺痛,彷彿有人在用美工刀劃她的臉。
生理上的痛楚和心理上的劇痛相互交織,讓她覺得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失真。
冉離憂哽咽了一下,紅著眼眶解釋道:“我只是好奇,他為什麼一直沒聯系我們,不是要離開你……”
“你覺得我會信嗎?!”
眼看第三個巴掌也要落下來,冉離憂忽然渾身脫力,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
別說反坑了,她連躲避這種事都不敢想,只能絕望地等待命運發落。從小被人用繩子拴在木棍上圈養的大象,即便長大,也不會覺得自己有力氣能掙脫開那道束縛,何況她現在還只是個高中生。
“我只是想讓他回來……”冉離憂低低地抽噎著。
她很久沒這樣哭過了,上一次哭好像還是初中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成為了一個情緒穩定、內心堅強的人,實際上,她只是對周圍的事情變得麻木了。以切斷聯系和逃避的方式拒絕人際交往,這樣就不會受傷。
如果冉秩能回來就好了,那樣他們會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
這樣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即便已經被證偽了,她也捨不得丟棄,彷彿抱著一具僵硬的死屍,希望它還能活過來。
白卉也緩緩跪坐在地上,散亂的長發擋住了側臉,已然失去了往日精緻的外表和獨立的氣質,只剩下對自己的不甘與對他人的仇恨,彷彿處在崩潰的邊緣。
她眼神空洞,宛如行屍走肉一般質問冉離憂:“……回來?你以為我們現在的處境是誰造成的,那種人回來,就一定會變得更好嗎?”
“……說到底,你還是覺得我虧待了你,對不對?如果你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又為什麼會突然去找他?”
“我哪裡做得不夠好,憑什麼你們都這樣對我?連你也這樣對我,憑什麼?憑什麼!?”
白卉目呲欲裂,歇斯底裡地朝她大吼。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一刻,白卉已經等了很久了。
眼前的這張臉,和前夫年輕時的容貌似乎達成了某種重疊,都是同樣的懦弱,同樣的虛偽,同樣讓她難以控制,彷彿隨時都會離她而去。
她露出荒唐的神情,喃喃自語道:“我早該料到的……你們是同一種人。”
數十年的隱忍和委屈,此時化作滔天的恨意,報複在了眼前這個拖累了她十幾年的人身上。她對冉離憂嚴加教育,把她培養長大,為的就是向包括冉秩在內的所有人證明,沒了前夫,自己不但可以活得更好,還能把孩子培養得更優秀。
諷刺的是,她現在不僅失去了工作,她的孩子還試圖離開她的掌控。
這場鬧劇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還要多久,自己才能獲得真正的解脫?
“……媽、媽……不、要……”
等她回過神,自己那雙手已經放在了女兒的脖子上,十指像麻繩那樣緊緊纏繞著脆弱的脖頸,幾乎要深陷進去。眼前人的臉色已慢慢從蒼白轉為青紫,張著嘴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這樣就能解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