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生父那邊都有人給穆裡斯打電話,有時是他自己,有時是他的妻子,有時是他的兒子。這些年她一次也沒有回過家,也沒有傳達過一點個人近況,電話連一個“喂”字都不發出聲,幾乎用上了全套國家反詐策略來抵禦這一家子。
然而在資訊爆炸時代,一條訊息趁她毫無防備之際蹦到眼前是在所難免的事。如果是不痛不癢的感情牌她就立馬忽略了,但這次是意外的好訊息:她爹腎衰竭進了醫院,躺在床上不能自理,隔三差五做血透。
什麼?要死了?穆裡斯麻利地定了高鐵票。
不幸的是時間剛好撞上了伊實飛往香港的日期,她不能去看他的演出了。為此伊實發了很大的火,原計劃他們要一起在香港呆上半個月,現在成了分離半個月,誰贊同誰反對?反正他一萬個反對。
“不幹了,我不幹了,愛誰誰去,我不去了!”伊實一生氣就擺出甩手不幹的態度,“我不能連續十四天見不到你,我不接受。”
穆裡斯更加斬釘截鐵:“你必須去。”
伊實毫不退讓:“你也必須去。”
穆裡斯齜牙咧嘴十分不滿,在她的理想中,她給予出去的安全感可不是被當成一個掛件帶來帶去。之前她總是敗給美色屢屢心軟妥協,想著循循善誘,結果誘到哪裡去了?
“又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你幹嘛那麼固執?!”穆裡斯說。
“你狡猾得很,我知道,我這次死死地盯著你。”伊實豎起兩根手指,在兩雙眼睛之間來回摁壓。
“我狡猾?”穆裡斯冷笑,久而久之她不再感到愧疚了,他們兩個人加起來也湊不足一個人的人性,“你還霸道呢!有哪個快四十的老男人上班還非要帶著戀人的?”
“三十七。”
“你是不是有病?”
“可以啊,我沒問題,就當那樣好了。”
穆裡斯一愣,走向變得罕見。
“有必要說明,我仍堅持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沒有錯,診斷書都是社會上那些被福利寵壞的階級定製的,但你如果一定要一個說法,那麼沒問題,我有病,離開你哪怕一秒鐘我都不能呼吸。有個學名是分離焦慮症是嗎?沒問題,分離穆裡斯焦慮症,又一個學名,我創造的,來個人寫進史冊,怎麼樣?”
伊實兩手一攤靠在沙發上,彷彿放開了一切線索供人查驗,他無罪就是無罪,即使有罪,也是規矩的不合理。他十分排斥那樣的說法,好像他有什麼生命危險一樣。
“哇……”穆裡斯佩服得五體投地,從未見識過如此強烈的主體性意識。用硬的看來是行不通了,用軟的試試。
“伊實梅爾,”她酥酥地喊了他一聲,“我們不要吵架了。”
伊實撇開臉,任由她抱住手臂。他的待遇比前幾個月好太多了,以至於他恃寵而驕,想要地球再多為他轉兩圈。事實上就算穆裡斯照老樣子一聲不吭地走掉,他也拿她沒辦法。
“你要是繼續指控我的狡猾,我可要傷心壞啦,我還是更喜歡你那些關於愛的表達。每到分別的時刻,你都會變得比平時更喜歡撒嬌,我不允許自己再被你唬弄下去了。分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更何況我們還有手機,隨時隨地就能聯系。我不想我們以後還要在這個問題上發生爭吵,索性一次性說個明白。伊實,聽我說,我們是一輩子的關系,不管一輩子是多少年,既然我此刻向你表明了這樣的決心,你該知道,我現在和你捨不得我一樣捨不得你。”
當著伊實的面,穆裡斯開啟手機又是給他發資訊又是撥通視訊通話,生怕他被時代拋棄了不會用智慧手機似的。
“行了,行了。”伊實從她手中抽出智慧手機,一下子化成喪家犬的模樣,埋進她的腰間,悶悶地說:“不想你走。”
“不是我走,是你走。”穆裡斯忍住面板表面的癢意。
“每天給我打電話。”
“好,我會拜託李幫我錄下你走秀的影片。”
“發生了什麼事要跟我說。”
“好,你也是。”
“不想你走。”
得,又轉回來了。
穆裡斯沉思良久,死去的回憶突然攻擊她的大腦。
“伊實,你現在起來,我跳脫衣舞給你看。”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