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心為此感到抱歉,伊實,讓你不得不為我的任性買單。如果可以,我真想一把火燒了那些話……伊實,請求你,再看看我吧。”
穆裡斯不知何時走到了伊實的身側,指尖討好地觸碰他的手背,然後悄悄地握住。她沒有信心,故而只是虛握,他一甩就能甩開。
伊實不為所動,臉朝向窗戶,不給她一個眼神。一個破窗沒什麼好看的,除非它好巧不巧地能安穩人的意志。
“你想說什麼都可以,牙齒也不會因此掉落一顆。”
“伊實。”
“詞語句式用得越來越得心應手,這些年想必看了不少書,我都能聞到82年墨水的味道。”
“伊實,我愛你,伊實。”
“……”
“這句是獨家原創。看看我,好嗎?”
穆裡斯鑽到他的眼前,抿著嘴,圓溜溜地看他。她可以難堪也可以窘迫,無論如何她也不想再做違心的事了。
伊實深吸一鼻子的氣,胸膛有所抗議地鼓起,按習慣他會厲聲呵斥一番,一味忍受從來不是他的作風,但他拿不準這口氣撥出來的是呵斥還是“我他媽的也愛你快來抱一下吧”。幸好他有強烈的主觀意志,還記得自己姓誰名誰。
“很動聽,難怪你分不清真實和幻象。”他半邊坐在沙發的靠背上,和穆裡斯對視,說:“你覺得你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穆裡斯想了想,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她從前的每次挽留都伴隨著無盡的拉扯和不安,看上去像是她在挽留,其實最早做好放手準備的往往也是她。所以歸來一生,她還是個挽留小白,覆水難收,下意識伸手去接,也不管水燙不燙,就想著接。
沉默裡,她的腳尖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動了一寸,身體往前傾,嘴唇像訊號不好的收音機,以肉眼可見的猶豫緩慢朝他靠近。
在鼻息相融的前一秒,伊實忽地側開臉,抽身而退。穆裡斯失望地收回下巴,不知所措地注視他忙碌的背影。
“太危險了……我坐了三十個小時的飛機,又累又困,頭皮發麻得要死,處理不了這麼棘手的問題,你現在愛幹嘛幹嘛,我要去睡覺了。”
伊實踢開從他原先站的地方到臥室的床這段距離上的路障,是個垃圾桶還是什麼,反正是個塑膠製品,他無心低頭確認。
“我,我能跟你一起睡嗎?我也沒睡好。”穆裡斯追過去。
“hatever.”伊實不以為意,掀開被子一頭倒進去,麻利地閉上眼睛。
穆裡斯慢吞吞地脫下衣服,毛衣下面還貼著冷掉的暖寶寶,過了一晚上都變成了僵硬的鐵塊。她動作小心地撕掉暖寶寶,看了眼床上的伊實,躡手躡腳地脫下鞋子,又看了眼床上的伊實,人小鬼大地找了一圈暖氣遙控器,開到心曠神怡的二十五度,又看了眼床上的伊實,最後鬼鬼祟祟地爬上床,在他身側趴下。
好像回到了幹冷的挪威小木屋,她一邊等待雙腳暖和起來,一邊百看不厭地觀察他的臉。
她曾幾度失去正常的認知能力,兇神惡煞和慈眉善目在她看來沒有不同的意義,她站在圈外,做不出可靠的反應,只是逆來順受,讓發生的事情繼續發生下去,畢竟讓船行駛的是海,不是舵。可欲.望之流十分難得地令她有了真實感,她想要愛,想要有個人來告訴她擁抱和猥褻的區別,替她分辨微笑和刀傷背後哪一個才是血淋淋的事實,教會她遇到泥石流要跑,遇到排山倒海的惡意也要跑,跑向的地方,聽聞那是長廂廝守。
穆裡斯呼吸很輕,囁嚅著嘴,氣聲綿綿地說:“你不要生我的氣了……”
像是遠古傳音,夢裡的幻聽。
“原諒我吧……”
催眠引導,強烈暗示。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了……”
忍無可忍的伊實撩起被子的一角蓋住那張嘴,命令道:“閉嘴,睡覺。”
“哦。”穆裡斯順利地鑽進被窩,雙腳臥得暖烘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