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扶梯並沒有讓穆裡斯停下腳步,在這樣的心情下,哪怕前面是懸崖她也會找到一條石子路頭也不回地往下走。
“我不信你當初簽合同的時候思考的時間有超過3秒,可能1秒都沒有!既然不喜歡,為什麼還要做?你別告訴我是為了我,否則我肯定會扇你!”
“不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嗎?我當然——”
他的聲音在一拳重擊中戛然而止。穆裡斯打在他的胸口正中心,對沙包來說這一拳無足輕重,反叫出拳者眼眶發酸。
“我要跟你絕交。”她癟著嘴巴,努力不演變成哭哭啼啼的慘樣。
“e on……”伊實擁她入懷,最幹淨的衣襟給她抹眼淚,一下一下地安撫道:“穆裡斯,你不必考慮這些,我知道你在為我著想,但是真的,你不必考慮這些。我敢做敢當,我自己做的決定我有能力承擔一切。”
“我才不是為你著想,混賬。”穆裡斯埋在一堵溫熱裡,像一團剛加水未攪開的麵粉。
伊實陣陣發笑,“知道了,我又成混賬了。”
後來,穆裡斯讓混賬從實招來,除了一拍腦門把自己賣給模特公司五年以外,還幹了什麼啼笑皆非的好事。伊實暗自發過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他曾被一大鬍子酒吧老闆蒙騙,白給人家打了三個月工,險些被查出簽證型別不符合,被遣送出境不說,若是留下非法工作紀錄,他往後就算挖二十年的地道也進不來。
如今誓言敗給了來自深淵的凝視,穆裡斯掐他的脖子,不奏效,便踩著他的命根子,高調威脅道,碾上去的可以是歷史的滾輪也可以是她的腳。伊實又惱又好笑,便擅自作主讓天忘了地忘了,把名額讓給一個黃毛丫頭。
值得補充的是,大鬍子酒吧老闆的下場也不漂亮,伊實忍的了吃虧忍不了上當,把人拖進小巷子裡揍了一頓,後知後覺萬一引來中國警方他還是吃不了兜著走,沒辦法只好跟著大鬍子,找機會談判,沒想到跟了兩天大鬍子主動過來道歉,還送了五瓶葡萄酒給他。
“他怕你殺人滅口。”穆裡斯說。
伊實想起來就氣,冷哼道:“真想割了他的舌頭。”
“還有別的嗎?”穆裡斯問。
“長官,我又不是馬戲團的小醜,哪有那麼多活?”
“哦。”
穆裡斯知曉從這個人的嘴裡翹不出更多的內容,因為追根溯源他的腦子本身就沒有更多的東西,方才的事例沒準也只是為了和她交差而隨便挑的,他什麼都不在乎,有仇當場報,什麼都不在乎,和她完全是兩類。她靠咀嚼那些虛無縹緲的記憶獲取養分。
“聖誕節,你真的不回去?”穆裡斯問。
“放心好了,布魯克有人陪,他只是希望我帶點臘腸回去。”
“他真心把你當家人。”
“我知道。”
“你不能這麼自私。”
“我知道。”
“……除了臘腸,你指定還想帶點別的回去。”
“終於有點開竅了。”
“你回去吧,我累了。”
穆裡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令伊實誤以為“回去”指的是“明天見”。他留下一個吻後就走了,穆裡斯覺得身上處處是勒痕,有麻繩狀的,有皮鞭狀的,還有鋼圈狀的。
事實表明,她高估了自己對道德的忍耐力,她以為自己可以從從容容地等待厭煩的到來,或者找到一枚大小適中的炸彈然後引爆它,然而那些全都排在沉重的吻之後,她還沒等來就先被壓的喘不過氣了。伊實是她無法掌控無法設想的人,更別提依賴於他了,有一天她會由於決定不了枕頭的形狀而被枕頭殺死。
自作孽不可活的是,她竟然正在因為被某人當成了全世界而感到悲傷。
她沒有想過當全世界啊,不會就是不會啊,辦不到就是辦不到啊,她從未否認過啊,扭曲的價值觀更是靠邊,她潔身自好得很啊……錯了,大錯特錯了,從他手中借走一條命開始就錯了,後來妄想成為一個健全的人回到他身邊而埋頭苦幹也是錯的。
她總是吃壞東西,導致一肚子潰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