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動地甚至可以說是毫無作為地接受他的侵略,我關閉了所有的感官,在一片漆黑中抱著一塊石頭自願沉入大海。
直到布魯克在岸上嘲我們大喊“go get a roo!!”,他如夢驚醒迅速抽離,兩個人的呼吸頻率出奇地一致,加起來四隻眼睛沒有一隻聚得上焦。
“還活著?”他啞聲問。
我點了點頭。
他舉起我送我上岸,自己則撐著池畔幹淨利落地爬上來,三下五除二脫去短袖上衣,擰幹水分時用力的肱二頭肌和他的神色一樣莊嚴肅穆。我默不作聲地觀察,對人類情緒的轉變有著異常敏銳的嗅覺,聞到了他的躲避和心事重重。
一條滑稽的資訊在我腦海裡冒出來,今天是我給自己約定的第七天。別的且不論,我這時候應該滿懷欣喜地奔赴另一個國度了,而不是在這裡陪一個陰晴不定的俄羅斯佬和他上了年紀的富豪朋友玩水。但是別的不能不論,我只知道猛烈跳動的心髒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牛排沒有我預期的那樣驚豔,我想這和空氣中彌漫著朦朧的高檔香水味脫不了幹系。由於吃的不習慣,我將叉子刺入牛排的緩慢動作在旁人看來應該是相當優雅,百分之八十複刻了華爾街之狼的運籌帷幄。然而偷眼望去,停留在我身上的視線幾乎沒有,以上的自作多情只好被我用塗改液擦掉。
所有食物在伊實面前都活不過三秒,他從不管廚師精心設計的色相意義何在,也是,塞進嘴巴裡之後眼睛也看不到。他咀嚼的時候太陽xue處的青筋會跟著運作,腮幫子滿滿當當,食料沒怎麼處理就吞了下去,樣子神似遠古時期的霸王龍。可是再怎麼急性子的人也不是這個吃相,他顯然心不在焉。
與他截然相反的我同樣心不在焉,再優雅的人也不會含著一塊肉忘記咀嚼。或許,兩個心不在焉的人想的是同一件意外。如果可以稱之為意外的話。
比我的自作多情更慘的是布魯克,他講了一大堆話沒有人回應他,但他看起來不在意,與其說是兩個人忽略了一個人,不如說他一個人排擠了兩個人。這時伊實突然拿起水杯一飲而盡,將水杯重重敲下,口不擇言地說了句“撒尿”,隨後起身去了洗手間。
他一走餐桌立馬陷入了難忍的安靜,猶如衣領背後刺脖子的商標,我這才明白布魯克並非自言自語,他只是不圖伊實的回應。我頂著布魯克探究的目光好一會兒,暗自祈禱他別把我變成替罪羔羊。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那表情完完全全寫著對我感興趣極了。
“所以———”終究是來了,布魯克託著下巴問:“你多大了?”
我嚥下牛肉,說:“24。”<101nove.ute voice.”他的語氣十分盎然,似乎想挖出大新聞,又問道:“伊實說他在家門口撿到了你,是真是假?”
“真的。”
“天,我以為是個玩笑!你找他幹什麼?不,你怎麼找到他的?我可把他藏的夠隱蔽了!”
“……意外,他救了我。”
他擺出深有同感的欣慰的笑:“我懂,我懂,他是那類成天嚷嚷著要把狗丟掉卻養到它們安樂死的主人。哈哈,那身腱子肉還挺有看頭的是吧?沒什麼人敢招惹他。”
談到狗,我喚醒了屈辱的記憶,“tiy?”
布魯克:“你怎麼知道?”
我不語,總不能說我和一條狗平起平坐過。
“然後呢,廚師小姐,你和伊實上過床了嗎?”我懷疑布魯克一開始就想問這個問題。
我搖頭,面不改色地將牛排切成丁,一些沒有處理幹淨的牛筋讓我多費了一會兒力氣。
“可你們剛剛在親嘴。”布魯克說。
難以回答的問題我可以通通裝作聽不懂,這就是非母語交流的方便之處。
布魯克聳聳肩對此並不上心,接著說道:“算了,不是今天就是某天。我必須提醒你的是,伊實有個瘋子前女友,請注意,是totay crazy!如果你遇到她,可要小心一點。”
我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反駁道:“我們又沒在約會。”
“但你們總歸要上.床的啊!”
“……”我嚴肅地說:“我不會和他上.床的。”
布魯克終於露出無比詫異的表情,朝著伊實離開的方向欲言又止,送了一大份的憐憫過去。
“好吧,你們都很怪異。既然是旅遊,來一段露水情緣不是很妙嗎?噢我給忘了,中國人很靦腆,這就解釋的通了。”
我糾正他:“不是旅遊。”
“移民?”
“差不多。”
布魯克開朗地笑了兩聲,說:“打算以後都跟著伊實嗎?”
他好像壓根沒把我方才“沒有在約會”的話聽進去,竟然問出這樣不可理喻的問題。我再次強調道:“不,只是一段時間。不會很久。
“沒有區別。”他很擅長自說自話,“既然如此,我有責任告訴你choe到底有多瘋狂,你知道,她最近越來越不安分,我真是受夠了!”
我看他只是想一吐為快罷了,不是真心在警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