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的某天,哥哥突然提出要跟他互換身份:“你去一中上課,我替你去你們學校上課。”
阿衡挑了下眉:“理由呢?”
哥哥說:“一中的老師們授課經驗更豐富,對你很有幫助。”
阿衡覺得去哪個學校都一樣,也沒多想:“行吧。”
阿衡根本沒有想過,自己之前招惹過的一幫不學無術的高中生,會將李縱當成了他,找上李縱,一次次霸淩他。
最後一次,是在2010年的7月13日。
那些人押著哥哥去了學校游泳館,說只要他能在水裡憋氣10分鐘,從此就放過他,要是他做不到——
“我記得你還有個哥哥在一中是吧?聽說那家夥身體差得很,你覺得他能捱得了兄弟們幾拳?”
為了保護阿衡,哥哥一頭紮進了水裡。
而那群人在邊上只呆了不到三分鐘就走了。
其中有個人不放心:“哥,咱們真不管他了?”
“怕什麼?我記得這小子之前的記錄就是九分半。他又不傻,真受不了,他不會自己上來嗎?”
他們剛走,泳池裡突然湧現出大量細小的氣泡,半分鐘後,水面重新恢複平靜。
當時已經開始放暑假,學校裡根本沒人。
第二天,有幾個學生偷偷溜進游泳館,這才發現了泳池裡浮起的屍體。
而那時候的阿衡正在網咖打機打得昏天黑地,對這一切全然不知。
直到警察通知家屬過去確認屍體,他在那條長長的走廊上,看見李國翊抱著腦袋神情呆滯地跪在地上,彷彿一下子蒼老了。旁邊林慧頭發散亂,哭著不停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低低地嗚嚥著。
而自己的哥哥,就躺在那裡,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那段時間,阿衡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唯一記得的是,火化那天,林慧突然發了瘋地攔住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不肯讓他們將屍體送入焚燒爐:
“你們走,都走!阿縱只是睡著了,噓,不要吵他。”
最後是李國翊帶著人強行把林慧拖走了。
從那天起,林慧的精神就變得不正常了。
清醒的時候,她會不停地咒罵阿衡:“去死,你跟你爸爸一樣不是好東西!都是你們害死了我的阿縱!他還那麼小,他那麼懂事,老天無眼,老天無眼!”
發病的時候,她又會緊緊抱住阿衡:“阿縱,我的好孩子,你終於回來了!想吃什麼,媽媽去給你做好不好?”
每一次林慧發病的時候,阿衡只能把自己關進衣櫃裡,反反複複地想,為什麼死掉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呢?
如果死掉的是自己而不是哥哥就好了,那樣至少母親不會像現在這樣崩潰,以至於精神失常。
有一次,林慧將家裡所有的瓷器都對著阿衡頭上砸。鄰居報了警,李國翊匆匆從外面回來,襯衫領口還殘留女人的口紅印。
看著阿衡額頭上被砸出拇指粗的傷口,李國翊嘆了口氣,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媽她只有你了。”
是啊。
哥哥已經不在了,只有他了。
為了安撫林慧,也是為了贖罪,從這一天起阿衡逼迫自己以“李縱”的身份活著。
學著哥哥的樣子穿白襯衫,學著哥哥說話的語調,努力扮演著大家都喜歡的那個“李縱”。
不久之後,那個女大學生生下了一個男孩。為了安置她們母子,李國翊跟林慧離婚,並在南郊買了一套別墅。
而林慧被自己的父母接回了三中教職工大院。
從此,曾經回蕩著一家四口歡快笑聲的房子裡只剩下阿衡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