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大殿內的燈火忽明忽暗。殿外人頭攢動,在屏風上留下一團又一團散亂的影子。
君衍舟執一白子,置於棋盤之上。他的對面,君書瑾皺眉。他頗為深思熟慮了一番,才執黑子落棋。而君衍舟並不猶豫,他又拿起一枚白子落下。
眼見黑棋大勢已去,君書瑾捏住手中黑子,同君衍舟笑道。
“皇兄的棋勢,不論何時何地,是何心境,總歸還是來勢洶洶,驅虎吞狼。臣弟同皇兄手談不下百次,總歸是輸多贏少。皇兄之於棋道,臣弟不得不佩服。”君書瑾拱了拱手,將黑子扔回了棋盒。他拿起君衍舟剛落下的那枚白子,放到眼前端詳。
“只是這棋局,終歸是死的。而皇兄是個活人。是活人,就會有缺點,有破綻。”端詳了一會,他將那枚白棋換了個位置,重新落於棋盤之上。
霎時之間,乾坤扭轉。黑子勢起,宛如一條弓起身子的蟒蛇,蓄勢待發。
君衍舟看了君書瑾一眼。君書瑾端得是明月清風,笑不露齒,手持一柄青竹摺扇,頭戴君子冠,腰墜墨玉佩。可那笑容著實深不見底。
“書瑾。衍舟這些年來,待你何如。”君衍舟問。
君書瑾笑嘆道:“皇兄待臣弟自然是極好。皇兄自病弱之時被送去將軍府溫養,回宮後至今時,已有十年之久。這十年裡,每每父皇發怒,皇兄都會回護書瑾,書瑾病時,皇兄冒著染病的風險照料書瑾,書瑾怎能忘記? ”
那你為什麼要帶人來陷害於我?君衍舟垂下頭來,他問不出口。
殿外,一名侍衛沖入了殿中。他將手中黃布裹挾的物事置於長桌之上,向君書瑾請示。
“不知皇兄,可信神佛?“
“不信。”
君書瑾用摺扇將那黃布挑開,一尊純金的佛像便出現在二人面前。侍從把佛像輕輕放倒,佛底坐蓮上正印著數不清的西域梵文。
“那這尊佛像,緣何會出現在皇兄的寢殿裡?”
“君書瑾,這十年,我自認同你赤心相待,時時刻刻都想著你,護著你,你就是如此對待兄長,對待我對你的一片真心的?”君衍舟一拍棋盤,登時棋子散落了一地。
君書瑾看著君衍舟那雙因為憤怒而怒睜的金色瞳孔,又一次開懷地笑了出聲。他站起身來,若有所思地踱了幾步。
皇兄帶我甚好,我自然是要報答皇兄的。”他笑著看向君衍舟。
“君衍舟,我記得,你還有個青梅竹馬?不若來日,我把她娶進宮來,讓你們團聚?”
一陣冷風刮過,君衍舟忽地驚醒。
他跪在長階之上,映入眼簾的是一封已經批複的文書。
君衍舟一字一句看著那封文書。
奏為赦免謝蘭庭將軍一事
臣謹奏:
駐西北都護將軍謝蘭庭居心叵測,暗中勾結江湖門派,意圖造反。仰賴皇上天威,罪人謝蘭庭業已入獄,萬不可輕易放歸。
密密匝匝的奏文之下,朱筆鮮紅地批了兩個字:準奏。
君衍舟想要站起身來,卻又使不上力氣。
大殿之上,慶和帝正襟危坐,文武百官冷眼旁觀。
“皇長子君衍舟,德才兼備,品行優良,賞賜西北幽州十郡,封號,越。”
“見微,你太令朕失望了。朕給你三年時間,好好想想,該做些什麼,不該做些什麼。”
一陣壓力使得君衍舟抬不起頭來。他轉過身,卻忽然間一名少女單膝跪地,在他身側倒了下來。她的身上插了數十隻箭,一側臉頰已被鮮血覆蓋。
是謝清渺。
君衍舟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懷裡的少女輕的像一張紙,似乎一用力就會碎成幾片。
謝清渺睜開空洞的雙眼,望向君衍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