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江亦行做什麼都高高在上，愛人也一樣。
即使沒有別人的出現，即使他在棠樾出現的那一刻推開了車門，或許他也只會說出一句雲淡風輕的”好巧”，那束花會一直放在後車座，直到氣味散盡，花枝腐朽。
他會絕口不提這一路的風雪交加，依舊以俯視的姿態望向棠樾，同時又覺得自己已經付出了夠多，棠樾因此更加不配他的喜歡。
棠樾輕笑了聲，”想來想去，無論是哪種發展，都是一樣的結果。”
”還好是這樣，不然我真的會覺得可惜。”
如果不同的故事選擇裡，我們真的會很好，而現實裡卻是一地雞毛，又何止可惜二字。
江亦行忽然開口：”再試一次。”
”什麼？”
”再試一次，讓時間回到那個時候。”
棠樾一時恍惚，時間無法回溯，故事又怎麼改寫。
而江亦行在她不知所以的目光中向前一步，彷彿隔著時光推開了當年那扇猶豫的車門。
”棠樾。”他的嗓音與故事線裡的人重合。
”我是來找你的。”
”今天的雪很大，我從津南開了一天的車才來到這裡，想問你，可不可以和我吃一頓晚餐，可不可以試著和我在一起。”
”我會認真聽你說的每一句話，陪你做任何想做的事，想跟你分享所有的生活，期望每天早上你都能在我身邊醒來。我們可以一起去看冰山，一起去草原騎馬，陪你看電影絕對不會走神，說很無聊的話也會覺得很有意思，你可以帶我去見你的任何一個朋友，我會嘗試著成為她們眼中一個值得你去愛的人。”
”你不喜歡的人可以不見，想割捨的家庭那就徹底拋下，反正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我會是你最親密的親人和愛人。”
”當然，這些話你也可以當作完全沒有聽到，你現在只需要考慮一件事，要不要給我一次和你共進晚餐的機會。”
長夜無聲，因此江亦行的字字句句擲地有聲，他既是對當年的棠樾請求一次晚餐，也是對如今的她請求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離開津南的那個晚上，棠樾決心不再回頭，不再對任何人抱有無望的期待，當年在霧中朝她走來的少年兜兜轉轉成為了她不肯放棄的執念，又在這段婚姻中被消耗殆盡。
棠樾有放下一切從頭再來的勇氣，卻又無可避免地在江亦行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中動搖，或許這最終仍然是一場浪費光陰的重蹈覆轍，但在此刻，棠樾很難做到拒絕。
因此，她在這漫漫的長夜中，在江亦行期待的目光中，輕聲吐出了那個字。
”好。”
人生本來就由無數的選擇組成，如果這次沒有選對，大不了重新再來。
而棠樾覺得，或許她不會再選錯了。
雪無聲無息地停了。
棠樾已經熟睡，另一側，江亦行伸手攬過她，當熟悉的體溫落在他的懷中，江亦行的靈魂終於得到撫慰。
他深深嘆息，明白”失而複得”多麼可貴。
烏雲散開，月光穿過雲層，落在人間。
在漫長的冬季的夜裡，長河破曉，鬥轉星移，一束絢爛的光在天際出現。
在遲到很多年後，這場極光最終落在了江亦行的生命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