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趙子舒臉上表情變得難看,她壓低了嗓音:”亦行,你太兒戲了,我們兩家十幾年的交情——”
”什麼叫兒戲?”江亦行滿眼嘲弄,毫不留情揭開這家裡深藏的醃臢:”舒姨,你當年為了一己私慾毀壞一個家庭,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這不算兒戲?”
趙子舒臉色慘白,張著嘴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傅其明僵立原地,目光緩緩移到江亦行的臉上,年輕人褪去了平日的有禮,眉目間滿是戾氣,他不在乎這個圈子裡狗屁的交情,將明面上的交情撕得半點不剩,來這痛痛快快地戳他們的骨頭。
良久,江亦行緩步上前,對著傅其明一字一句:”二十億,我買她的自由。”
從前棠樾為自己掙到一本獨立的戶口簿,那是她自欺欺人的自由,如今江亦行來送她一場真正的自由。
從此以後,棠樾是生是死,是貧是富,身在何地,去往何方,與任何人都毫無關系。
不會再有人用她換生意場的方便,不會再有人把她擺在貨架上任人挑選估價。
五月,天氣正好,微風蕩開雲層,青水綠意盎然。
棠樾戴著一頂草帽,褲腳挽起來,跟著烏伯他們在河裡抓魚。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棠樾小的時候,青水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船,每家門前靠水的地方都放了漁網,小蝦亂遊進來,變成引其他魚兒上鈎的餌,兩三天起一次網,大的魚蝦變成家中的晚餐,小的又拋回水中。
春夏的傍晚,大人提上燈,將停泊在岸邊的船推下水,藉著月光和燈光捕捉水下輕快的暗影,魚叉一叉即中,不需要很多,夠一頓飯就好。
”小樾,接著!”
肥美的魚從船上拋下來,在半空劃下漂亮的拋物線,穩穩落進走在岸邊的棠樾的網兜中。
網兜中已經有了好幾條大魚,棠樾收緊網繩,跟著船慢慢往前走。
河岸濕滑,棠樾的鞋子打濕了,索性脫下來放在岸邊光腳踩在淺水邊。腳底下是細膩的泥,河水柔柔地包裹住棠樾的腳趾和腳背,偶爾有長尾巴的蝌蚪從腳邊經過,棠樾彎腰掬起一捧水,蝌蚪在掌心繞圈,棠樾看一會又把它放回河裡。
棠樾拎著漁網走累了,停在岸邊休息,烏伯把船劃過來,夠著身子看了眼她的魚兜:”都是大魚,夠吃了,回去吧。”
於是棠樾拎著魚回了民宿給大家加餐。
把魚遞進廚房,棠樾坐在院裡的石凳上擦腳,鞋子在一旁晾著,小風巴巴地湊過來,像告密似的:”棠樾姐,二樓南邊那間的客人來了。”
院裡特意留了一個水龍頭,既是裝飾也方便平時澆澆花什麼的,水龍頭下面是一處長方形的石鑿水渠,棠樾坐在石凳上伸長了腿,把腳擱進水渠裡沖洗趾間的泥沙。
”來就來了唄。”
小風幾乎湊到棠樾耳邊,聲音很低但是掩不住的興奮:”是個大帥哥!”
棠樾哼笑了一聲,沒太在意,”是嘛。”下一秒一抬眼,目光被日頭晃得閉了一瞬,再一睜眼,隔著半個院子和樓上看下來的人正好對上。
棠樾有一秒的怔愣。
客人的目光下小風頓時收斂了內心的躁動,控制著上揚的嘴角回到了前廳。
棠樾收回視線,低頭一看,腳背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石渠的稜角劃到,留下了一條長長的、正滲著血的口子。
口子很淺,只是腳背的面板太嫩,稍微一擦就破皮。棠樾低下頭,用水一沖,那點紅色被潑散了,但很快又往外滲。
一個人影靠過來,遮住了棠樾上方的光,投下一小片陰影。
”有碘伏嗎?要消毒。”
棠樾垂著眼,不知道是出神還是怎麼樣,沒回答他的話。
江亦行轉身離開,沒一會拿著藥箱過來了。
他半蹲下,用紙巾蓋在傷口上,棠樾被他的動作一驚,下意識收回腳,卻被江亦行牢牢握住。
”別動。”
棠樾的腳心還是濕的,江亦行握著她的腳放在了自己膝蓋上,很快,那片布料就被浸濕了。
江亦行視線低垂,將紙巾覆在傷口上,輕輕按壓,等傷口不再往外滲血後移開紙巾,擦幹了腳背的水,開啟藥箱,用棉簽蘸了碘伏給傷口上藥。
一切做完後他沒有立刻松開手,仍舊握著棠樾,手指在她的腳背上若有似無地拂過,直到棠樾推開他的手,輕聲說:”好了,謝謝。”
江亦行鬆了手,兩人對視一秒,棠樾收回了腳,去夠一旁的鞋子,鞋子還是濕漉漉的,提起來水一直往下淌。
棠樾回頭,想喊小風給她拿雙一次性拖鞋,江亦行率先站起來了,”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