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
大年初一的家宴上,江亦行遲到了。
他一人赴宴,江林看見了沒說什麼,只示意他趕快入座。
宴席結束,周圍的人三兩成行各自說話,江亦行多喝了兩杯酒,起身到露臺醒酒。
露臺上視線開闊,風也比別的地方要大。他本就喝得不多,風一吹酒味都散了,只是思緒浮沉,難以釐清。
身後傳來腳步聲,樊茵端上來一盅梨湯,讓江亦行趁熱喝。
放下梨湯,樊茵沒有立刻下樓,在江亦行身後停駐片刻,”小樾好不好?”
她大概猜到兩人之間出了問題,從上一個冬天就開始了。
江亦行不肯多說,她也沒有多問,一直到五月底的一天深夜,江亦行忽然回了半山灣,喝得爛醉,倒在沙發上。
他看著客廳高懸的吊燈,看了許久,沉沉睡去,又在淩晨醒來,沉默離開。
樊茵不放心,披上衣服跟出去,江亦行一路走到隔壁傅家門口,站在門外等了很久很久。
棠樾從大學就再也沒有回半山灣住過,但江亦行執拗地看向她的視窗,彷彿要透過那扇窗,看透她無望的成長歲月,將她從那扇窗裡拉到自己身邊。
只是很快,江亦行又想到,她和他在一起的三年裡也並不快樂。
他沒資格向她伸出手。
江亦行低聲回答:”好。”
對面就是傅家的院子,從這裡望過去能將傅家的花園和裡面的情形盡收眼底。
花園裡掛著彩燈,很熱鬧,傅其明和趙子舒一起,還有好些趙家的人,趙秦伽也在花園裡,帶著比他更小的弟弟妹妹。
趙秦伽笑著逗那群小朋友,小朋友跳著跑著追著他打,一個不留神摔坐在地上,趙秦伽回頭沖長輩們笑,他從小到大都是寵著長大的,即使二十好幾了笑起來竟還有些年少的稚氣。
棠樾從來沒有這樣笑過。
江亦行點燃一支煙,在綽綽的煙霧中想起棠樾的臉。
她總是很安靜,一個人站在那,眉眼很淡,濃烈的悲喜在她臉上似乎從來不曾出現過。
江亦行想不起來和她有關的任何一個熱鬧的場景。
她一直是一個人。
她沒有得到過父母的偏愛,沒有得到過長輩的寵溺,她像荒原上的一棵樹,一個人長大,自己給自己遮風擋雨。不畏懼風雨,也不害怕雷電。
她很厲害,比江亦行厲害百倍。
江亦行垂下眼,在煙霧中一陣陣咳嗽。
一點疼痛帶動起胸腔密密麻麻的痛,肺腑被揉皺摔打,江亦行必須扶著欄杆才能讓自己站穩,他閉上眼,腦海中只能想起棠樾,反反複複,只有她。
民宿的客流量一直不錯,旺季的時候房間也算緊俏,棠樾請了幾個打掃衛生的阿嬤,又請了兩個人輪流看店,自己當起了甩手掌櫃,偶爾去民宿看一看。
旺季人還算多,一樓的小院裡有人躺著吹風,茶室和閱讀區也都坐了人,店員小風告訴她,民宿環境好,消費也合理,不少人在網上為她們自發推薦,開業不到半年就已經積累了一波回頭客,還有慕名而來長租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