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陷
春天到的時候棠樾感覺自己長高了不少,同桌跟她比了之後很欣慰地告訴她:“真的長高了。原先你只到我脖子,現在到我眉毛了。”
棠樾的同桌小學六年級就突破了1.65米的身高,簡直是班級裡平原上的一棵樹的存在。
隔壁的樊阿姨也這麼說。
棠樾開始坐校車後需要走到半山灣的山坡下去等車,偶爾能在路上碰到晨跑的樊茵。
樊茵每次見她總是笑呵呵的,做一些對棠樾來講過於親暱但又不想拒絕的小動作,比如揉揉她的頭,捏捏她的胳膊。
“小樾是不是長高了?”樊茵伸手比了比。
“是比之前高了。”棠樾認真回答。
樊茵笑笑,手指很輕地摸了摸棠樾的臉頰,棠樾在她指尖嗅到了好聞的花香。“快去等車吧,再晚來不及了。”
棠樾就像鳥兒一樣,輕盈地躍進晨光裡了。
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了,棠樾依然穩居榜首。
放完試卷的下午是學校的大掃除日,打掃完衛生同桌想喊棠樾去體育館去看球,卻發現棠樾趴在桌上,整個人懨懨的。
“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棠樾把臉埋在手臂裡,搖搖頭:“沒事,應該是中午沒睡好,有點沒精神。”
同桌在旁邊多坐了一會,看棠樾確實沒有什麼事後才起身:“那我跟她們去體育館了,你要是不舒服給我打電話。”
腳步聲慢慢遠去,棠樾昏沉地眨眨眼,感覺渾身上下都重重的。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早上起來就沒有什麼精神,整個人像被裹在亂糟糟的棉花團裡,午覺醒來後小腹也隱隱作痛,很累,完全不想動。
棠樾趴了一會,意識浮浮沉沉,感覺自己睡著了又好像能聽到周圍同學的說話聲,小腹的疼痛越來越明顯,棠樾後背和掌心滲出了一層汗。
棠樾站起身,感覺自己還能走,於是給同桌發了條訊息,告訴她自己要先回家了,又去辦公室向老師請假。
出了校門,棠樾攔了輛計程車,車上開著窗,但還是有未散的煙味,和汽油的味道雜糅在一起,棠樾覺得胃裡也開始翻湧起來了。
司機師傅開得很快,總是急剎,棠樾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顛簸,有種置身海洋的錯覺。
好不容易熬到下了車,棠樾付完錢第一時間蹲在路邊大口呼吸,頭頂的香樟樹散發的清新擠走了部分汙濁,棠樾緩了一會才拖著腳步往裡走。
按了門鈴,沒有人來開,棠樾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已經快要站不住了。
棠樾扶著把手用力拍門,還是沒有人來開。
棠樾把頭抵在門上,小腹的疼痛帶著不容忽視的下墜感,一陣陣撕扯她的身體。
拍門聲始終沒斷過。
然而沒有人來為她開啟這扇門。
他們明明在裡面。
為什麼,他們在幹什麼,為什麼不肯幫她開門。
是站在門後默不作聲,冷眼旁觀她的醜相和痛苦嗎?
她做錯了什麼,又不是她自願來到這個房子,她不是這個家裡痛苦的根源,為什麼是她來承受這些冷眼?
憑什麼傅其明可以獨善其身,把她剝離又把她投入這片沼澤?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