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樾想到在青水的日子。
那裡的學校沒有津南這麼大,但棠樾在那裡很開心。而現在,她感覺自己已經快要忘記那種感覺了,像是久旱的魚,魚尾無力地在地上摔打,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體內水分的流失,卻無能為力。
在望亭的第一個學期末,棠樾拿了第一名。
成績出來的那個晚上,棠樾走進了傅其明的書房,告訴他自己想轉學。
”我在望亭,你的過去就會被人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反複提起。”
傅其明坐在書桌後,第一次認認真真審視了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兒。
開春後的學期,棠樾如願以償,離開瞭望亭,來到了明越。
明越中學是津南最好的公立學校,跟望亭只隔了一條馬路。
開學第一天,棠樾站在講臺上認真介紹了自己的姓名,告訴同學們自己來自一個叫做青水的南方小鎮,講完後所有人在老師的帶領下抬手鼓掌,歡迎她的到來,棠樾走下講臺的那瞬間,才覺得自己真真切切站到了地上。
而不是在一個懸浮的、虛幻的地方。
棠樾很快和班級裡的同學熟絡起來,在這裡沒有人會探究她的身世,沒有人會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她,棠樾短暫地覺得自由。
棠樾也不再需要司機接送。
明越有校車,從半山灣出來,只需要再走五百米就能到校車接送的點。
上學成為了棠樾最期待的事。
週末的時候,棠樾也會和相熟的同學約好一起去圖書館,走過熱鬧的商業區,穿梭在年代悠久的小巷,路過熱氣騰騰的早市,只要不在半山灣,棠樾覺得哪裡都很好。
一旦回到半山灣,棠樾就會變回在荊棘叢中的鳥,沒有飛翔的權利,也沒有歌唱的自由。
六點是吃晚餐的時間,棠樾通常會在這個時間段前趕回來。
也有例外的時候。
從圖書館出來,最近的地鐵站因為路面維修而停運,棠樾只能坐公交,公交車走走停停,棠樾回半山灣的時候已經快七點。
棠樾穿過庭前的小花園,到門廊下按門鈴,門鈴聲響起,但遲遲沒有人開門。
棠樾在門口停駐片刻,從庭前的綠植裡繞了半圈,在側廳的玻璃窗看到了裡面正在用餐的管家和僕人們。
棠樾確信他們聽到了門鈴聲,但他們只是坐在原地,不緊不慢地說笑。
棠樾對這個場面有所預料,重新回到了門廊下,安靜地等待。
這是一群最會看人臉色下菜碟的人。
趙子舒才是這裡的主人,她不喜歡棠樾,主人的一點無視反射在下人身上就是三分苛待,誰都清楚棠樾在這裡是徹頭徹尾的外人,一個寄居的、不用被在意的外人。
棠樾不覺得這樣會讓自己有多難堪,又不是她願意來的,是傅其明需要她來,這一切自然只怪他。
棠樾就這樣度過了她來到津南的第一年。
轉眼又是冬天。
津南的冬天寒意如刀,風吹過能硬生生從人身上刮下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