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見大勢已去,悲憤之下咬舌自盡。
太子淡淡道:“記住,今夜,慶王餘孽作亂,殺害了恭親王。”
“是!”
“如何處置恭親王的餘黨?”許妙儀問。
“能招安的就招安吧。”
“是。”
至此,歷時四個多月的西征徹底落下帷幕。十二月十八日,王師撥營回京。
大雪紛飛中,許妙儀眺望著悉數被染成白色的巍峨群山,心中感慨萬千。
鬥轉星移,時序變遷,她離開的時候,空氣中剛剛染上馥郁的桂花香氣,而今千裡冰封,萬裡雪飄。
她出征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將,如今已是策勳十二轉的大將軍了,太子欣賞她,同僚敬佩她,士兵們崇拜她,敵人害怕她,沿途百姓沒有不知道她名號的。
許妙儀伸出手迎接飛雪,低聲念道:“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很快,軍隊行進到了一處熟悉的地方——他們來時合唱戰歌的地方,也是許妙儀刻下誓言的地方。
恰好將近午時,太子下令暫駐休息。
許妙儀下了馬,徑直往大雪深處走去,眾人皆是驚愕不已,但想著許妙儀或許是有特殊的用意,便沒有阻攔。
許妙儀很快找到了那塊石頭,她拂開石頭上的雪,看著自己刻下的那句“試看他年麟閣上,丹青先畫美人圖”,緩緩綻開一個笑容。
這一次,她做到了。
雪天道路難行,一行人快馬加鞭,卻也直到十二月三十日才到達長安城外。
朝臣們幾日前就收到了訊息,這一天他們依禮早早地就在城門外等候,準備為軍隊接風。
風雪交加,朝臣們躲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裡,要等軍隊快到了才會出去。
唯有一人例外——
蕭韞披著大氅,打著一把傘,獨自立於風雪之中,翹首眺望西北方向。
有同僚想上去規勸蕭韞,不料被季明淵攔下了,季明淵調侃道:“蕭二現在是塊望妻石,哪裡還會怕風雪呢?”
蕭韞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他的手腳僵得不能再僵時,遠處終於有一片翻飛的旗幟進入了他的眼簾。他喜笑顏開,下意識地就想要跑過去迎接許妙儀,但轉念又想起禮制在前,終於還是沒有邁出步子。
眾官員得知軍隊將近,連忙列陣迎接。
隔著茫茫雪幕,蕭韞一眼就看見了太子身邊的許妙儀。她騎著高頭大馬,披堅執銳,身後的紅披風獵獵翻飛,威風凜凜。再定睛一看,她較四個月前更強壯了,膚色更黑了,周身還添了些許煞氣。
與此同時,許妙儀也看見了蕭韞。只見他披著一件墨色的大氅,面容比四個月前消瘦許多,也憔悴許多。
兩人隔著大雪遙遙對視,不約而同地紅了眼眶。
待軍隊行至近前,眾官員便齊齊下跪山呼:“恭迎太子殿下凱旋!”
“諸位平身!”太子朗聲道,“此時風急雪大,諸位還是先回去吧,有事明日早朝再議。”
“多謝殿下。”眾官員紛紛起身,恭敬地垂頭立在原地——按照禮制,需要等太子為首的中軍入城後,他們才能回程。
太子繼續策馬前行,許妙儀按照規矩不得不跟著太子,心裡卻惦記著蕭韞,一步三回頭。
太子注意到許妙儀的動作,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與她遙遙相望的蕭韞,心覺好笑,大度地擺擺手:“去吧。”
許妙儀立即調轉馬頭,脫離軍隊朝群臣隊伍而去。
蕭韞見狀大喜過望,不顧形象地朝許妙儀奔去。許妙儀翻身下馬,與蕭韞於漫天飛雪中緊緊相擁。
跨越萬水千山,走過兩個季節,日日夜夜思念的人,終於在這一刻從幻象變成了實體,他們都抱得格外用力,像是要把對方揉進身體裡。
蕭韞低聲哽咽道:“一百二十九天又七個時辰零三刻鐘。”
許妙儀沒聽清:“什麼?”
“我們分別了一百二十九天又七個時辰零三刻鐘。”蕭韞一字一句地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