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萱後知後覺自己太過分了,慌亂道歉:“對、對不起,我……”
話語未落,她忽而又將臉埋進雙膝裡,嚎啕大哭起來。
許鄭二人滿目憐惜,想安慰卻又不知說什麼,只好靜靜等待柳萱發洩完情緒。
積壓已久的情緒一旦開了口子,就會像洪水一樣傾瀉而出,柳萱哭了很久很久才停下來。理智逐漸回籠,她心想,反正都被看穿了,倒不如放手一搏……
她抿了抿唇,抬起頭來。此時她一雙眼睛紅腫得像桃兒,聲音也嘶啞得不像話:“很諷刺吧?人人稱頌我和他的愛情,說我們是神仙眷侶。”
“但事實上,我只要稍有不如他的意,他就動輒打罵。所以我每天都在演戲,裝作很開心、很幸福的模樣,我每天過得如履薄冰、提心吊膽……”
頓了頓,柳萱看向鄭嫣,神色悲慼:“你知道,為什麼郡王府上的青年男性侍從都長得一言難盡嗎?”
“為什麼。”
柳萱扯了扯唇角:“因為他總是疑神疑鬼,懷疑我會見異思遷。他第一次打我,就是因為我在宴會上多看了一眼旁的郎君,偏偏那郎君還生得俊俏,天可憐見,我當時真的只是隨便看看,可他哪裡會聽呢?”
“居然是這樣……”鄭嫣的面色像吃了蒼蠅一樣難看。
“他每次打完我,都會跪在地上跟我道歉,卑微地祈求我的原諒,表示自己以後再也不會了。第一次,我相信他了,原諒他了。可沒過多久,他又打了我。我才逐漸明白,他的道歉和承諾根本不管用……”
說到這裡,柳萱的聲音哽咽得不成調。她再次捂住臉,洶湧的淚水從指縫溢位。
鄭嫣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所以,夜半回蕩在郡王府上空的聲嘶力竭的哭喊並非發瘋,更不是鬼哭,而是一個鮮活的女人真真切切的血淚。
鄭嫣想起自己過去口口聲聲稱贊他們是神仙愛情,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每一句稱贊,都是割在柳萱心上的刀啊!
“所有人,包括我的父母,都勸我應該容忍,說加入皇室就已經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應該知足,應該對他感恩戴德。”柳萱自嘲一笑,“我知道,其實他們只是不願失去平郡王的蔭蔽罷了。說到底,我只是他們的一個工具。”
“我真的好痛苦,我真的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我寧願布衣粗茶、耕織勞作,甚至於風餐露宿,也好過每天步步驚心……我真的很後悔,我當初就不該違背自己的本心,為了所謂的富貴與榮耀嫁進郡王府……”
鄭嫣忍不住落了淚,上前抱住柳萱。
許妙儀也聽得揪心,拍了拍柳萱的肩,寬慰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這句話一說完,她便猛然意識到了什麼:“所以,其實你根本沒病?是裝的?”
事到如今,柳萱也不再隱瞞:“是,我想假死脫身。”
說罷,她又滿臉慚愧地對鄭嫣說:“對不起,害你白忙活了。我當時也沒想到,這種病真的存在……”
鄭嫣啼笑皆非,道:“那隻能說明,我和柳姐姐格外有緣。”
說著,她緊緊握住柳萱的手:“柳姐姐放心,我一定會幫你逃出魔爪!你告訴我,我能為你做什麼?”
柳萱驚喜道:“你當真願意幫我?”
鄭嫣用力地點點頭。
許妙儀輕聲附和道:“我也願意幫你。”
她想,蕭韞那廝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了,她應該要比他厲害,絕不能落了下乘。
柳萱感激涕零,撩袍就要下跪。
許妙儀連忙扶住她,道:“女人活在這世上本就不容易,互幫互助是應該的。”
“許娘子,你真是個好人!”柳萱感動不已,傾身抱住許妙儀。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明珠從車窗探出頭一瞧,道:“娘子,郡王府的侍衛們追來了。”
柳萱急忙擦了擦眼淚,道:“我們只能下次再找機會細談此事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