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皇帝問。
“陛下有所不知,蕭少卿的親侄子,也就是蕭尚書的幼子蕭無憂,與那嫌疑人鄭嫣感情甚篤,都已經搬去與她同住了!案發當日,蕭無憂還當著眾人面說那嫌疑犯是蕭家的人!”司部郎中信誓旦旦地說,“臣特地找來了當日在場的一些百姓,如若陛下不信,大可叫進來一問。”
皇帝沉默不語,面龐被遮蔽在十二旒冕冠後,看不清神情。
司部郎中繼續說:“故,無論是從情從理,蕭少卿都該迴避此案!”
蕭韞鬆了一口氣,譏誚道:“某沒記錯的話,律法記載的是,只有負責辦案的官員與被告有五服內之親、大功以上姻親,或是師生關系方需要避嫌。而鄭嫣不過蕭某堂侄的好友,更何況,她只是嫌疑人,不是板上釘釘的被告。司部郎中身為刑部官員,竟連這都記不清嗎?”
司部郎中不甘示弱:“蕭少卿平日裡最講究靈活變通,這時候倒是墨守成規了。陳尚書案事關重大,便是謹慎一些又有何妨?”
這時,蕭尚書站出來道:“少子為了避嫌,不耽誤蕭少卿審理案件,已經主動與那幾個朋友斷絕了關系,回家閉門思過。其決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老臣也可發誓,絕不參與此案!”
“不知陛下可否記得五年前的姜勝殺妻案?姜勝與蕭少卿是同僚,頗有交情。東窗事發後,姜勝逃竄,無意間撞上了蕭少卿,蕭少卿毅然決然地選擇將其繩之以法。”又一個紅袍官員悠悠道。
“以前恐怕不能完全代表現在吧?”另一個官員意味深長道,“聽說蕭少卿至今還沒有對嫌疑人上刑呢。”
又一個人擲地有聲地附和道:“關押在獄中的嫌疑人沒有一個不是說自己冤枉的,為了得到真話,上刑是必備步驟,蕭少卿怎可荒廢?”
蕭韞冷笑道:“這才過去了一夜,你們著什麼急?人關在獄中難道還能跑了嗎?我自有我的節奏,難道說,你們比本官更懂斷案?”
方才還摩拳擦掌、激情澎拜的幾個官員登時鴉雀無聲。
是了,他們不能否認,蕭韞是近些年來最好的刑獄官,他上任不過兩月便好評如潮,甚至有百姓稱他為“狄公再世”。
片刻的沉默後,一個紅袍官員道:“在理論方面,蕭少卿確實沒有迴避的必要。但諸位既如此擔心蕭少卿偏私,那不如取個折中之道,另尋一人協助破案?”
蕭韞冷笑。
恐怕這才是他們的真實目的吧?還真是深諳折中之道。
“善。”皇帝終於發話了,“諸卿覺得誰比較合適?”
“不如讓萬年縣縣尉張邵來吧?此人斷案經驗豐富,又素來與蕭家沒什麼牽扯。”
“那便由張邵暫行大理寺少卿之職,”皇帝很快答應,“就這麼定了。”
皇帝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此事再也沒有商榷的餘地。
結束早朝後,蕭韞快馬加鞭直奔大理寺。
他要趕在張邵上任之前,做一些事。
與此同時,許妙儀和簡青川正準備出發前去探望鄭嫣。約莫半個多時辰後,兩人透過重重關卡進入大理寺獄。
獄中守衛森嚴,每兩步就能見到一個官兵,鄭嫣的牢房前更是有三個官兵把守。
官兵一邊為許妙儀開門,一邊低聲道:“我們是蕭少卿的人,許娘子大可放心。”
許妙儀點點頭,步入牢房,藉著昏暗的燭火去看鄭嫣。
這一看,差點把許妙儀嚇壞了——
只見鄭嫣蜷縮在破舊的小床上,身上布滿縱橫交錯的血痕,尤其要數她裸露在外的手臂最為觸目驚心——皮開肉綻,甚至隱隱可見森森白骨。
大理寺正堂。
一個著青色官袍的中年男人快步入內,眉宇間有幾分躁鬱之色。
坐在桌案後翻閱卷宗的蕭韞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淡聲道:“張少卿親眼看過,這下該放心了吧?”
張邵呵呵一笑,道:“既然蕭少卿已親自拷問過那嫌疑人,那下官便去案發現場勘察一遍吧。下官是奉陛下之名協助查案,若是一事無成也不好交代啊。”
“好。”蕭韞皮笑肉不笑,“那就祝張少卿查案順利。”
“也祝蕭少卿查案順利。”張邵客氣了一句,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