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被染成橘紅色的時候,身後傳來腳步聲,隨後是李梧的聲音:“侯爺請您去前廳用膳。”
蕭韞聞言,登時眉頭緊鎖。
他和父親平陽侯的關系並不好,可以稱得上是相敬如冰。平日裡除卻朝政大事,他們甚少交流,一起用膳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今天也不是什麼重大的日子,他為什麼會邀我一同用膳?”蕭韞問。
李梧壓低聲音道:“屬下聽說,張尚書攜幼女登門了。”
“不去,就說我身體不適。”蕭韞毫不猶豫地拒絕。
李梧猶豫道:“可若如此,侯爺一定會生氣的。”
“隨他吧。”蕭韞一臉不在乎。
李梧只能應下:“是。”
約莫兩刻鐘後,蕭韞聽見外頭有人恭敬地喚:“侯爺。”
很快,平陽侯沉沉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為何不去宴席?你年紀這麼大了,也是時候該成親了,張家小娘子知書達禮,才貌雙全,與你十分登對。”
蕭韞轉身,直視自己的父親——
平陽侯兩鬢斑白,面上滿是風霜雕刻的痕跡,然而黑沉沉的雙目卻是分外有神,彷彿能看透一切。
蕭韞說:“父親,兒子已有心上人,此生非她不可,煩請您以後不要再為我的婚事費心思了。”
“心上人?”平陽侯冷笑,“是那個賤人?”
蕭韞面色一沉:“什麼賤人?”
平陽候沒好氣兒地說:“就是前幾天從後門進府,去你房間的那個。”
那就只能是許妙儀。
蕭韞音色徹底冷了下來:“她不是賤人,還望父親尊重他人。”
平陽侯冷哼一聲,道:“我都打聽過了,那女人出身低微也就罷了,竟然還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這樣腳踏兩只船的下賤女人,你就不要再惦念了,免得丟了我蕭家的臉面!”
蕭韞反駁:“她沒有,她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父親又不認識她,為何要憑旁人的只言片語就去惡意批判她呢?”
蕭韞很少這般直白地頂撞平陽侯,以至於平陽侯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眉心皺出一個“川”字,語氣中壓抑著明顯的怒氣:“你說什麼?!”
蕭韞道:“事實上,她並沒有給過我好臉色,上門只是為了感謝我,何來腳踏兩只船?要說下賤,也是我下賤,非要貼著她。”
“逆子!你還真是鬼迷心竅啊!”平陽侯狠狠地拍了一下旁邊的桌子,恨鐵不成鋼,“難道你要學柳子謙嗎?!”
“她不是蘇盈盈。”蕭韞語氣堅定,“我也不會成為子謙。”
“你、你……”平陽侯氣急敗壞地吼道,“你給我去祠堂跪著!!!”
“侯爺!侯爺三思啊!”一旁的李梧連忙下跪,哀聲相勸,“郎君身子尚虛,又患有風濕……”
“我去。”蕭韞打斷李梧,毅然決然地往門外走去,“我甘願領罰。”
……
夜色漸漸深了,月上中天。
莊嚴肅穆的蕭氏祠堂中,蕭韞筆直地跪在正中央,身前落著一道老長的影子。
他不知在這裡跪了多久,渾身僵麻,就連膝蓋都感知不到疼痛了,此外加之頭腦暈沉,若非意志力撐著,他只怕是要倒頭就睡了。
“郎君,要不您就向侯爺服個軟吧,這樣一直跪下去怎麼得了……”身後傳來李梧憂心忡忡的規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