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蕭韞恨不得立馬就飛回青州城,好讓許妙儀及時就醫。然而策馬賓士怕是會震裂她的傷口,他只能忍著性子慢慢前行。
經過這幾天的磋磨,她比之前輕了許多,蕭韞將她抱在懷中,總害怕她會隨風而去,故而時不時就要探一下她的鼻息。
不知從何時起,天空中飄起了小雪,星星點點地零落而下。
蕭韞忽然就想起在梧鎮的那個雪夜,他差不多也是像這樣將許妙儀抱在身前。
彼時她喝醉了酒,面頰紅撲撲的,雙眼亮盈盈的,可愛至極;彼時他們剛剛互表心意,情意綿綿;彼時他滿心歡喜,甚至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而如今,她重傷垂危,他勞形苦心,對比之下,叫人難免哽咽。
好景難常,盛筵難再,彩雲易散琉璃脆,世間好物大抵都不堅牢。
……
這條路實在是太長太長,回到宅院,把許妙儀交到萬郎中手上時,蕭韞已經心力交瘁。
然而饒是如此,他依然選擇在一旁守候——若不得到許妙儀平安的訊息,他根本沒有辦法入睡。
鄭嫣關心則亂,故而沒有參與施救,而是和蕭韞一齊等候。她自詡堅定不移的唯物主義者,期間卻一直求菩薩告佛祖,只因實在無計可施。
日頭漸漸西斜,一直到黃昏時,房門才終於開啟。萬郎中走了出來,面色不大好看,回稟的語氣格外小心翼翼:“娘子性命無大礙,但……能不能醒來就看娘子自己了。”
鄭嫣聞言,眼淚登時就湧了出來。
蕭韞怔然,隨即猛然嘔出一口血,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眾人大驚失色,剛剛結束一場惡戰的郎中們又馬不停蹄地投入了第二次戰役。
幸好,蕭韞暈倒只是因為疲勞過度、風寒導致的虛弱外加急火攻心,並無性命之憂。
翌日中午,蕭韞悠悠醒轉。
“郎君您醒了!”守候在一旁的李梧大喜過望,連忙問,“郎君可有感覺不適?”
蕭韞雙眼一片死寂,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訥訥問道:“她會不會永遠醒不過來?”
李梧斟酌著說:“娘子心志堅定,想必一定可以醒來。”
蕭韞幾不可察地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深深閉上了雙眼。
……
這日夜裡,蕭韞去探望許妙儀。
厚重的錦被中臥著一個清瘦的人,她面色慘白,隱隱透著青灰色的死氣,與往日那個奕奕神采的女子大相徑庭。
蕭韞靜靜地凝望半晌,薄唇輕啟:“不是說好要當某的保鏢嗎?怎麼就先倒下了?”
沒有回答。
少頃,蕭韞又問:“妙儀比我厲害許多,某都能從鬼門關挺過來,想必妙儀也不是問題吧。”
依然沒有回應。
“妙儀怎麼也會有今天?”蕭韞竟彎唇笑了起來,似是譏誚,又像是苦澀。
笑著笑著,他又慢慢彎下身子,跪倒在腳踏上,將臉貼到她的手上。
眼睫落下的同時,兩行清淚滾出。
聽不見他的哭聲,只能看見他雙肩一聳一聳的,衣服上用金線繡成的花紋在燭光下流動出光芒。
窗外,風聲蕭蕭。
“妙儀?妙儀?”
逐漸恢複意識之時,許妙儀聽見有道熟悉的男聲正在呼喚自己。
她睜開眼,視野中的面龐讓她錯愕不已——男人面色黝黑,濃眉星目,左眉上一塊大刀疤,赫然正是她死去多年的親兄長許晟。
許晟見許妙儀神情呆滯,調侃道:“怎麼,睡個午覺睡傻了?”
許妙儀雖然知道這是夢,但翻來覆去回憶過無數次的笑顏就這樣生動地呈現在面前,讓她實在難以抑制心底的思念,坐起身來一把擁住許晟,哽咽道:“阿兄,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