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事
黑夜之下,好家村祠堂外既燈火通明又寂靜無聲。
村長揹著手閉著眼地站在祠堂門口,一動不動,看不出絲毫情緒。
院子裡放著幾把臨時搬過來的椅子,坐著幾位德高望重、神情不一的族老。有的眉頭緊鎖,有的睡眼惺忪。
好安和王翠花也在院子裡,只不過一個站著,一個跪著。
都鬧到祠堂門口了,看是有大事要發生。不少村民覺也不睡了,紛紛圍在門口,無聲地朝院子裡看去。
“是有什麼事嗎?”有的族老儼然一副剛被叫醒的模樣,對發生了什麼一概不知。
有知道的指了指王翠花面前的兩貫錢,又指了指王翠花,小聲說道:“村裡出賊人了,被抓個正著。”
話音剛落,便聽有人高聲喊道:“好大山來了。”
好大山正夢周公呢,被人從床上拉起,直到被告知王翠花出事了,才發現睡在自己身邊的媳婦不見了。
“村長,族老。”好大山頭都沒來得及梳,勾著腰,耷拉著眼,一副老實巴交的慫樣。
他一進院子便“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村長目光一閃,眼睛像滿院的燈火一樣,亮而尖銳。
“你倆睡一個被窩,你說你不知道?”
好大山在來的路上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是真不知道。”好大山跪著往前踱了兩步,說道:“村長,不信你問問好三。”
好三就是剛剛喊他起床的人。
“他來的時候我還在睡覺呢,王翠花幹了什麼我都不知道啊!”好大山說著頭朝地,蜷起瘦小的身子,一副可憐模樣。
“嘖。”好安看了好大山一眼,轉頭對著王翠花低聲說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看來他要拿你祭天,好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
王翠花聽著卻沒有要反駁半分的模樣,甚至肩膀還縮了縮。
不應該啊。
好安心想:王翠花可不是個受氣的人。她不僅在外和鄰裡鬧,在家和好大山幹架也是家常便飯。要是好大山說了假話,王翠花絕對第一個沖上去撕爛他的嘴。
難道好大山真不知道王翠花今晚翻牆偷東西?
好安沉默片刻,掃了一眼院外。
一個臉生的老太太擠在最前面,伸著脖子朝院裡看。她身後還跟個年輕的婦人,也是個臉生的。
好安心下了然,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轉而對王翠花,說道:“大伯孃我記得你在屋裡時不是還說了什麼房契嘛,你這是——”
“沒有!我沒說!”王翠花連忙否認,抬手對村長說道:“這個是好安瞎說的,我不知道什麼房契。”
村長不解看向好安。
“或許是我聽錯了。”好安抱歉地笑了笑,半轉身對著王翠花,也是對著其他人,說道:“我還以為大伯孃是半夜來偷我房契的,順手偷了點錢。”
“這又關房契何事?”有族老好奇問道。
“唉,就是我家在縣裡的鋪子,前不久鬧了笑話。”好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有人趁我記不得以前的事,就冒充我去縣裡把原來的租戶趕跑了,直接沒下鋪子當成自家的,還一聲不吭地開了雜貨鋪呢。”
“還有這樣的事!”
好安家在村裡特殊,她家沒個大人,唯一的男丁好昕還是個娃娃,一家子現在靠一個小姑娘撐著。她家要是傳出被侵佔家産的訊息,不論是誰佔的,都是在打好家村的臉!
想到這,族老眼神不由一緊,一拳狠狠垂在扶手上。
“易族老沒事啦。”好安笑笑,悄無聲息地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揚聲說道:“幸虧我機智,已經被我發現啦。那人我也被我送進大牢,聽說後日就要去北邊修河堤呢。”
“好!這種人就應該送去服勞役!”
“我一開始還以為這人和大伯孃認識呢,才誤認為大伯孃是來偷房契,順帶偷錢的。大伯孃既然說不知道房契一事,定然是認不得那人,也不知道那腌臢事的。此事是侄女錯了,差點冤枉好人呀。”好安陰陽怪氣道。
門口的王家老太太聽了好安的話心道:不好。她兒子說了,一定要讓王翠花承認這鋪子是她租給他的,這樣他才能出來。現在王翠花說她不知道鋪子的事,那她兒子還怎麼出來!
老太太忍不住了,趁著旁人不注意,“嗖”一下串到王翠花身邊,一面拽著她的頭發,一面齜著黑黃的大牙,說道:“什麼不知道,不是你說這鋪子是你的才租給有財的嗎?你把有財弄去坐牢,出事了,現在急著撇清幹繫了?”
“娘,不是,啊——”王翠花頭發散亂,叫聲悽厲,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