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容清真人也已收回落魂鐘,他雙腳盤膝,一絲一絲的銀白細光從他身體透出,與空中那些銀絲融合在一起。
眨眼間,那無數銀絲便彙聚成了一柄銀色的,通天徹地的巨劍,直指半空中那道魔氣繚繞的身影。
虞知鳶自祖祠出來,遠遠便瞧見了空中正與巨劍對峙的姜辭。
一身黑色長袍獵獵,從他體內洶湧而出的魔氣勢如長虹,卻也隱隱透出被那舉劍壓制的頹勢。
到了眼下這地步,她心底抱有的那些諸如只要姜辭不徹底魔化,不做危害修真界的事,興許就能和正道修士和平相處,又或是隻要姜辭願意,他們兩個可以隱藏身份,好好過自己日子的僥幸,都徹底不複存在。
也是,哪怕他們不聽信煉化姜辭金丹就可以成仙的規劃,也沒有人會放心留一個隨時都可能傾覆整個的修真界的巨大威脅存在於世間。
該怎麼辦?
興許只要他徹底魔化,那巨劍便耐他不得。可若是徹底魔化,他就會喪失理智,日後也逃不過天罰雷劫。
阻止他魔化?那指不定今日真的就要給他收屍了。
只是不等虞知鳶有更多的時間思量,那廂巨劍在魔氣阻擋下的短暫停滯過後,在落魂鐘的磅礴靈力加持下,又一次強勢斬下。
天色黯淡,像潑了墨汁似的,魔氣聚攏成霧狀的雲。
姜辭一身黑袍相融於其間,那雙赤紅的眸像是察覺到什麼,倏地朝她看了過來。
虞知鳶看到了那雙眼睛裡的複雜情緒,卻根本沒時間去體會,她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在意識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人便已經朝著姜辭的方向飛了過去。
巨劍斬下,滾滾威壓強勢碾壓下來,即便是在結界中,那些修為不高的修士也都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七竅流血。
南榮鈺像塊破抹布一樣躺在血泊中,充血的眼睛中,映出那道急速在天空劃過,卻又驟然停下的流光。
巨劍與魔氣相撞,氣浪蕩開,伴隨著不絕於耳的嗡嗡之聲,滾滾威壓一層接著一層向下碾壓,那些被幾乎被巨劍抽空了靈力的大能修士瞬間被掃飛數十丈遠,一個個重重落到了地上。
下一瞬,威壓陡然一消。
萬物死寂中,眾人感覺到周身似有源源不斷的靈氣湧入,等他們有力氣起身時,看到的便是一面高懸於空中的古鏡。
仰頭望去,可以看見鏡中有靈光傾瀉而下,亦可見鏡中映照出的滿目瘡痍的濉無山,以及那個巨大的,被巨劍劈出來的深不見底的狹長深坑。
許久,不見那坑裡有什麼動靜。
而空中,那些源源不斷地,從被那魔撕裂的,始終未曾閉合的裂口裡奔湧而出的無數魔物,也在靈光之中散作飛灰。
漸漸地,那裂口也在靈光之中緩緩閉合了。
眾人見狀,皆都大大鬆了口氣。
唯有南榮鈺,他艱難坐起身,目光卻死死盯住了方才那處流光陡然停下的地方。
方才那裡隱約的數道人影已經徹底瞧不見了,但他應當沒看錯,攔下那道流光的其中一人,似乎正是息塵長老。
方才那一番混亂,修真界大能幾乎傾巢而出,卻不知息塵長老究竟想做什麼。
但總歸,他應該算是又茍過了一劫罷?
虞知鳶腦中不斷反複地閃過方才那一幕。
巨劍朝著姜辭劈斬而下,氣勢悍然,瞬間便將那道人影覆蓋。
他原本可以抗下來的,但他沒有。
她原本可以趕過去的,或許……或許她是可以救下他的。
但她沒有。
“為什麼?”
為什麼之前要猶豫,要是沒有猶豫,她一定來得及的,就只差那麼一點啊……
她喉頭幹啞,茫然空洞的眼神沒有落處,此刻只覺得雙眼無比酸澀,卻一滴淚也沒能淌下。
“為什麼?”她又喃喃重複一遍,這回問的則是此時站在她身後的那兩人。
回答她的是一道略微蒼老卻猶帶笑意的聲音:“自是因我等不能讓你的神魂受到哪怕一絲的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