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氣喘勻了,喃喃自語道。
身?後人還未跟上來,徐宴芝已經?迫不及待,順著寒來花的藤蔓下了裂縫。月亮被拋在身?後,她的視線開始變得昏暗,抓著花莖的手不斷傳來熟悉的觸感——冰涼的、黏膩的。
稍微用力,慘白?的花瓣便碎在手指尖,汁液沾了一手,迸發出植物與泥土的腥氣鑽進?了她的鼻子,教?她鼻頭癢癢的,想要打噴嚏。可週圍太安靜,徐宴芝強忍了下來,不願發出聲響驚動了不存在的什麼東西。
她的動作?很快、很熟練。
裂隙通往她的來處,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地方,為了從深淵裡爬上來,她曾在這道狹窄的裂隙中向上爬了無數次,失敗了無數次,直到她從孩童長成了少女,才終於有了力量,掙脫了吞噬一切的黑暗。
手腳並用往下爬了一段,徐宴芝頭頂唯一的光芒忽然消失了。
模模糊糊的,她感到有一道視線定在了自己身?上。
是宇文令操控著閔道一的身?軀俯下身?來看她。他揹著光,湊得太近,幾乎遮蔽了整個?縫隙的入口?。
徐宴芝抬起頭向上看去。
此時看不清他的眼睛,但她能料想到,那雙圓眼睛現下的樣子,一定睜得很大,好像貼在她面前一般,直勾勾地盯著她。
他一動也不動,不說話,只是俯身?看著她。
迎著她想象中的注視,徐宴芝舊傷處變得麻癢起來,她忍了許久,方才熬過這一陣不適。
她心?中有鬼,他心?中有鬼,現下不知在哪兒的顧青崢心?中也有鬼。
所以他也不問?她,她也沒有交代,兩個?人各自揣著不可告人的心?思,沉默地交換了一個?看不見的對視。
徐宴芝垂下了頭,繼續往下,一邊爬,一邊咬牙。
宇文令真是好運,重傷之下,竟然不曾直接墜入無盡之崖,而是跌進?了裂縫之中。
這裂縫又斜,裡頭又長滿了寒來花,已經?能夠將外頭的濁氣阻隔一半,那日恐怕他先在裡頭滾了一會兒,而後便得了片刻清醒,發動了最後的保命禁術。
想到他這樣難殺,徐宴芝驀地煩躁起來,連帶著背上也泛起一片刺痛,偏偏此時正要緊,她空不出手來服下丸藥止痛,只能強耐著性子往下摸索。
如此這般,在潮濕的裂縫中爬行了許久後,她的右腳忽然踩在了柔軟又有彈性的東西上。
徐宴芝呼吸一滯,心?頭狂跳,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觸碰腳下。
她的指尖傳來肌膚的觸感。
徐宴芝連忙松開手,往下滑落了一段距離,停在那東西的旁邊。
這時她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眨了眨眼後,一個?碩大的肉繭出現在她眼前。
肉繭外表光滑,肌理細膩,一半埋進?了泥土裡,露出來的一半上頭隱隱約約布滿了青色血管一般的東西,與簇擁著它?的寒來花一齊顫動著,好似裡頭有個?活物,正在躍躍欲試地掙破枷鎖。
就是這個?,她找到了。
徐宴芝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按捺住焦躁感,撕下衣角,將肉繭緊緊縛在身?上,手腳並用的向上爬去。
沉重的、溫熱的肉繭隔著一層衣衫貼著她的背,墜得她數次滑落,險象環生。
事情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她害怕肉繭從簡易的捆綁中甩出去,咬了咬牙,不得已用一隻手背過去託著那物。
一瞬間,指腹傳來了富有彈性的肉感,毛骨悚然的惡心?襲上徐宴芝心?頭,讓她幾欲作?嘔。
她將牙咬得更緊,鐵鏽味彌漫在口?腔裡,一種難以言喻的怨恨湧上了徐宴芝的心?頭。
裂縫裡一片寂靜,她的耳邊回?響著自己咚咚的心?跳,雙手沾滿了寒來花的汁液與泥土,眼睛漸漸變得猩紅起來。
向上攀附著藤蔓的手越握越緊,更多的寒來花碎在徐宴芝的掌心?裡,她慢慢閉上眼,嘴唇翕動著,無聲地說著什麼。
再睜開眼時,她又恢複了平靜。
回?時比去時快了許多,徐宴芝沒覺得費了多少時間,便將那肉繭帶到了地上。
雙腳踩在了地上,才察覺出累來,她渾身?發軟,臉上半點血色也無,踉蹌著往地上一坐,捂著胸口?,伏在地上大喘氣。
那人操控著閔道一的身?子,早早地讓到了一旁。
他現下說手無縛雞之力也行,正是脆弱不堪,靈力全?無的時候,若不是如此,這樣要緊的事,他也不會候在這濁氣重重的地方,隻眼睜睜看著徐宴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