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修行這?件事上,她的亡夫一向?秉承著隨她折騰的態度,只在她陷入困境時隨意出手指點一番,或是她的靈力跟不上時從玉衡峰取些靈藥來。
她的努力與掙紮,對他而言不過是修行間隙有?趣的小事。
宇文令最為在意的,唯有?自己的仙途,他為徐宴芝下得論斷十分隨意,並不曾真正?為她費過心思。
不過也得益於?此?,徐宴芝心有?餘悸地回憶著。
若是他刨除那些上位者對下位者的輕視,真切地平視過她,自己恐怕永遠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機會。
在太陽升起前,她與小弟子終於?來到了太陰殿的庫房中,取出了要用到的不夢鱗。
徐宴芝獨自來到她曾視察過,有?些松動的陣法處,俯下身子,細細勾勒著陣法的走?向?,又掏出筆,先在陣法上確認應當加固的地方。
待到再?次整個地檢查一遍,沒有?留下疏漏,她才會小心地蘸取炮製過、磨成了粉的不夢鱗,小心地一點一點的補上缺漏。
一個接著一個,從最裡頭的法陣開始,一直檢查到了前殿處,她虛無?旁騖地低頭畫著。
直到她將取來的不夢鱗用盡,太陽也已經高高升起,徐宴芝直起腰四下一看,察覺自己已經來到了前殿,徒兒們居住的地方。
徐宴芝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許多令人羞赧的情景,不經她的準許,擅自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她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嘴,酥麻的刺痛彷彿又出現在唇上。
茫然地出了一會兒神,徐宴芝想?著昨日因惱羞成怒,已然把話對人說絕了,恐怕再?難有?原本那般假模假樣的融洽時候了。
她心頭莫名一輕,旋即又泛起淡淡的遺憾,教她狐疑起來——徐宴芝弄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
一路走?來,誰人面前都佯裝地妥帖,心中想?法半點不漏,怎麼遇見這?個孽障就屢屢拿喬起來。
偏要去撩撥他,偏要去譏諷他,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失心瘋,忘了正?事,想?要給自己的謀劃增添難度。
好在他們的關系又重新回到了正?道上,他既然知道了她最為要緊的事,還是得想?法子……
思及至此?,她神情陰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靜默不語地轉身往回走?去。
只是剛步入一條夾道中,便聽到遠遠的地方,有?腳步聲,透過狹長的夾道傳來。
輕快的腳步聲,是因為那人習慣走?得極快,徐宴芝並不陌生,她常與它的主人在夢中相見。
夾道她已經走?到一半,此?時進退兩難,狹路相逢,她不願對他示弱,索性照著原計劃悠悠往回走?去。
那聲音越來越近,近到相隔不遠時,它的主人像是看見了徐宴芝的背影,忽然停了一瞬。
徐宴芝並未回頭,仍舊慢慢走?著。
她腳步慢,那人腳步快,不一會兒便離她極近,連鼻息都撩過了她的耳尖。
“夫人今日倒是起得早。”
如環佩相擊的舒朗男聲響起在徐宴芝耳後,顧青崢停在一旁,帶著和?煦的笑,頷首向?她行了一禮。
徐宴芝轉過頭來,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睜大,一瞬不動地看著他,忖度著他心中的想?法。
片刻後,她的臉上與他一般綻放出笑來,溫言細語道:“昨夜睡得早,便起得早,想?著還有?許多事未做完,幹脆趁小弟子沒上值,先做完。”
兩人又相視一笑。
顧青崢彬彬有?禮地朝她伸出手。
徐宴芝一臉慈愛地搭了上去。
他們相攜走?出夾道,迎著遠處小弟子的視線,與往常一般相互道別後,分道揚鑣,走?上了各自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