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面前?久久沒有傳來聲響。
徐廣濟低著頭,膽怯地看著顧青崢的?雙手,他握得很緊,幾道青筋虯結地繞著這?雙不知取過多少生靈性命的?手。
徐廣濟莫名覺得,若是?自己此時抬頭,這?雙手也?會要了他的?性命。
良久後,顧青崢悶悶的?聲音才從他頭上傳來。
“所以,因海娜的?事,徐夫人與徐家起了沖突。”
“自然?,徐宴芝怪我殺了她的?女奴,可我分?明記得海娜沒死時我已經失去了意識,是?她自己殺了海娜,最後反而倒打一耙,將事情?全推到了我的?身上。”
“我聽聞徐夫人來到七峰山下後,生了一場病,錯過了一次弟子大?比。”
“就?是?因為這?一次,我和她都受了傷,根本沒辦法出門,只得等到兩年後。”
“最後一個問?題。”顧青崢撫了撫腰間長劍,聲音輕飄飄的?,問?了一個徐廣濟覺得詫異的?問?題,“海娜從生到死,都沒有離開過徐家,只有你們家人見過她嗎?”
“當然?沒有離開過,我聽說她進城時坐在?車中,用破布包著頭臉,到了徐家後,徐宴芝不願折了自己臉面,讓她不許這?樣,她才將布摘下,但就?算是?這?樣,因為她從不在?無?事時踏出房間,徐家人幾乎沒見過她幾面。”
顧青崢不置可否地應了,臉上一時平靜一時浪起,片刻後,他嘆息著松開手,往門的?方向走去。
“顧師兄就?這?樣走了嗎?你不再?問?問?別的??你、你為什麼要管徐宴芝的?事?”徐廣濟見顧青崢竟然?要這?般離開,莫名著急起來,抬起頭來急切地追問?道。
顧青崢不答,轉而將畫卷收進了錦囊中。
徐廣濟看見畫卷,更是?疑竇叢生,追上來想要抓住顧青崢的?胳膊,大?喊道:“七峰山下只有徐家人見過海娜的?臉,顧師兄從哪裡得來這?幅畫像?”
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瞪大?了眼喃喃道:“難道,是?徐宴芝畫的??她為什麼要留下海娜的?畫像,她竟然?還掛念著海娜嗎?”
這?番話?終於讓顧青崢停了下來,他轉頭,用不知何時變得猩紅的?眼看向徐廣濟,憐憫地嘆道:“因為這?樣,所以她才留下你嗎……”
說罷,不論身後的?徐廣濟如何祈求與追問?,顧青崢都沒再?回頭。
離開徐廣濟的?弟子舍後,顧青崢越走越快,如同身後有慘白的?胳膊想要抱住他,有烏青的?唇瓣想要親吻他,有纖長的?青絲想要糾纏他。
海娜,海娜。
這?個名字不斷地在?他腦中徘徊,讓他一點一點被黑暗啃噬。
此界之?中,據顧青崢所知,並沒有哪個地方會這?樣起名,海娜這?個神秘的?女子,她究竟從何方而來,又想要去向哪兒。
能夠混淆人心的?海娜,她的?力量究竟能達到什麼程度。
竊取三流仙家旁系子女的?身份進入北域七峰,是?她原本計劃中的?一部分?,還是?孤苦伶仃的?少女在?絕望中迸發的?最後力量,以求抓住奔向自由的?救命稻草。
不,顧青崢腦中閃過了血紅的?月光,他立即否定了自己。
海娜不會絕望,她是?肆意生長的?野花,掙命一般紮根在?旁的?血肉上,吞噬著被麻痺的?軀體,抓住一切機會向上爬。
面色灰敗的?顧青崢登上靈舟,往太陰峰方向飛去。
他駕馭著這?艘船,駛向他始終仰望著的?方向。
那個女子總是?在?那兒,她總是?跟在?宇文令的?身旁,用討人憐愛、馴服婉轉的?眼神看著他。
她看著宇文令,他看著她。
看著她精心呈現的?笑,看著她孱弱如羔羊般展示出瑩白如玉的?脖頸。或纏綿地望著身旁人,或乖順地頷首。
‘徐宴芝’眼裡只有宇文令,她從未真正看見過其他人,她甚至沒有回頭過一次,若是?她回頭了,亦步亦趨守在?二人身後的?顧青崢應當會更謹慎一些。
她將屬於海娜的?一切徹底地拋下了,將孤注一擲地看向前?方。
想到這?兒,顧青崢哈的?一聲,古怪地笑了起來。
她怎麼會看見自己呢,他也?是?海娜的?一部分?,早已被她棄之?如履。
風雪在?顧青崢心中鼓譟出了巨大?的?回響,無?數‘徐宴芝’的?身影閃爍著從他心頭劃過,她的?影子太單薄,將他劃得生疼。
靈舟終於停在?太陰峰上時,顧青崢面無?表情?地松開船舵,將身子往後一靠,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