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畫中之人
翌日,閔道一併未如約將畫像送來。
徐宴芝沒有在意,她今晨起來後,覺得外出這些日子的靈力消耗全部補了回來,便決心去確認一件事情。
既然他沒有主動赴約,她也就顧不上與小徒兒的約定。
將宇文令的祭典辦完,又去了一趟新臨淵城與嶽竺做了交易,宗門中除卻不久後的弟子大比,並無其他大事要辦,徐宴芝也算落得輕松。
出門四日,對她而言每日都不輕松,也不曾好好地歇息過,回來後她背後的傷竟然難得沒有作祟,今晨就起的晚了一些。
等她起來後,走出小院時,見太陰殿中值日的小弟子們已經將宮中整理的井井有條。
昨夜徐宴芝隱隱聽到四處有琉璃瓦跌落的聲音,現下一看,都已被收拾幹淨,連屋簷上缺失的瓦片也好生生地被補好,全然沒有受過損傷的模樣。
太陰峰上靈力濃鬱為此界之最,為了讓宗門中有天賦的弟子們都能在這樣的環境中修行,山上的小弟子們每隔幾年便會換一批。
若沒有被掌門看中成為親傳弟子,這是他們一生只有一次在聖山修行的機會,小弟子們都十分重視,在殿中值日時也十分勤勉。
徐宴芝一邊走,一邊回想著自己當年上山時的場景。
若是當時的她知曉了這一點,曉得能在太陰峰上修行是宗門恩賜,她是否會好過一些?
大雪撲簌簌地落在透明的穹頂上,被無形的阻擋攔住,滾作一團摔落在結界外頭。
徐宴芝仰頭看了看,抬腳往太陰殿後走去,路上遇見了三五成群的小弟子,手中拿著匣子與羅盤,跟著指標轉動走動著,小弟子們見了她,都停下來向她行禮,口中喚徐夫人。
徐宴芝向他們頷首回禮後,沖著匣子揚了揚下巴,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
“回稟夫人。”為首的小弟子拱手回答,“天樞峰剛剛將不夢鱗送來了,昨日您說過若是那邊送了過來,我們自行修繕結界便是,弟子便不曾再與您請示了。”
昨夜閔道一走後,徐宴芝因著連日困頓,只願長睡不複醒,不願被小弟子們擾了睡眠,確實叮囑過他們。
她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們檢視了這樣久,情況如何呢?”
幾個小弟子面面相覷,為首那個輕聲對她道:“不是很好,太陰殿上的結界太久沒有修繕,這回的冰雪季風雪又這樣大,裹挾著靈力一直撞擊結界,有大部分都松動了。”
這樣的話,情況便糟了,結界脆弱起來,很有可能一場暴風雪就掀翻了太陰殿,到時候再想重新布陣,可不再是修繕這樣的難度了。
徐宴芝皺起了眉頭,輕聲道:“如此,恐怕你們幾個人來不及修繕,若是沒有其他長於布陣的同門,便等我回來與你們一塊兒吧。”
那幾個小弟子原本各個愁眉苦臉,聞言肩頭都鬆懈下來,語氣歡快道:“那便先謝過夫人了!”
徐宴芝笑著搖搖頭,與他們分道揚鑣後,繼續往後走去。
這些小弟子高興是有緣故的,雖說徐宴芝在七峰是出了名的不善修行,但陣法一道,多是藉助靈物,所謂借力打力,若是精巧的陣法,還能以下克上,制服比擺陣人高明許多的仙人。
擺陣人本身並不需要多深厚的靈力,正是適合徐宴芝,她也頗為費心思地鑽研過。
雖然在外頭名聲不顯,但太陰峰上的小弟子們時常與她一塊兒巡視結界陣法的情況,對此再清楚不過了。
若是有了徐宴芝的加入,一是有了主心骨,二也能早些修繕完。
徐宴芝再往後走時,便開始不時地找到陣法的關鍵處檢查一番,待走到太陰殿的角門時,她已經對這一路問題心中有了數。
推開角門,徐宴芝先裹緊了身上厚厚的鬥篷,接著從錦囊中拿出了一枚指引方向、抵禦風雪的靈器。
她將靈器拿在手中,小心地轉入靈力,等待它運轉起來。
等到靈器發出了細微的嗡嗡聲後,她快走了幾步,踏出了太陰殿上結界的範圍,進入了真正的聖山之中。
脫離了七峰設立的大陣,踩在太陰峰上千萬年冰封的雪地上,徐宴芝感到浩瀚的風雪挾著排山倒海之力向她拍來——
嗚嗚的雪哭聲,雪凝成冰從天而降的脆響聲,運轉起周身的靈力仍舊凍得牙齒碰撞的撞擊聲。
鋪天蓋地的聲音將她包裹住,就連手中的靈器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蜂鳴。
她的身軀因無法剋制的恐懼開始顫抖。
仰望著看不見盡頭的太陰峰之巔,頂著這一切,徐宴芝咬著牙往山上爬去,心中卻生出了荒誕的念頭——該不會,在一切尚未發生之前的今日,她就要死在聖山之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