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還在上小學的事了,有次感冒,本來打算去洗手臺用水洗洗鼻涕,但那節課的老師特兇,不允許中途上廁所,我又沒帶紙習慣,同學借的紙也用完了,鼻涕還是像水一樣淌,總不能抹到桌椅板凳上吧?”
“也不能大庭廣眾的用袖子擦。”
免得城裡人見了覺得我衛生習慣差。
“更不能撕作業紙。”
一本作業本要5毛呢,換算下來就是一斤塑膠瓶,要和同行搶著撿一整天的瓶子才能買到的稀罕貨,我可捨不得拿來摁鼻涕。
當時九年義務教育還沒普及,什麼都需要錢,課本也得自己掏錢買。
“然後呢?”他問。
“然後,我靈機一動,假裝蹲下去撿橡皮擦,實則把鼻涕全蹭膝蓋褲子上。”
“嘿!絕了——誰都沒發現。”
“我聰明吧?”我湊過去問他。
他不說話,後腦勺左扭右扭,耳朵紅得像被我小學數學老師掐過一樣。
半響他抬起頭,悶太久,整張臉濕潤潤的,眼鏡滑倒鼻尖,偏長的額發東一簇西一繓亂飛,眉心的紅印大剌剌袒露出來,那雙招子又黑又亮。
居然有點神似周芷若的調調。
很快四眼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又扒平劉海,紅印再次被藏進頭發下。
但變性後的周芷若在我腦海中根深蒂固,我心情複雜的撇過頭,不忍直視,朝臉指了指:“這兒還有條鼻涕印。”
他趕忙低下頭直接用袖子擦,臉頰彤紅,快跟眉心印子一個色了。
太不禁逗了,臉皮子比紙薄。
目光不自覺地望向他膝蓋,看不清,路燈那種螢火蟲屁股差不多的亮度,能看清他臉都算我視力好的了。
見我視線停留在膝蓋上,他緊張的推眼鏡,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臉直接升級成蒸熟蝦的大紅色,就差腦袋冒煙。
我倉促移開視線,猴子似的摸後頸,仰頭望天——月亮真他孃的圓。
本來沒覺得尷尬,可見他這副摸樣,我也莫名其妙不自在,媽的,原來尷尬還會人傳人。
叫四眼太客氣了,該喊他水花。
腦內瘋狂找話題想揭過這茬時,善解人意的大蔥跑來我面前敷衍地撒歡兩圈,又死皮賴臉跑去扒四眼褲腿,看得我牙癢癢。
這次他只是剋制地撫了撫狗頭,報赧地沖我抿唇笑:“謝謝你。”
“嗐,淨說些客氣話。”具體謝什麼我不知道,但不妨礙我順竿爬,“真要謝就幫我把明天作業寫了唄。”
“好。”四眼非常老實的點頭應下,“可是我只能幫你寫一次作業。”
似乎覺得這話太絕情,他連忙說道:“但是我可以幫你做別的。”
“除了作業。”語氣十分鄭重其事。
“切。”
無聊透頂的呆學生。
我站起身,踩上滑板,拋下一人一狗,自顧自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