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前夜
雨幕如傾,馬蹄踏碎青石板上積聚的水窪,濺起冰冷的水花。
姜齊頂著瓢潑大雨渾身濕透,但承靈xue處緊紮的黑釘卻接連湧現灼熱的溫度,它是牢牢紮根在血肉裡的,所以馬背上的每一次顛簸,都傳輸著令人難以忍受的刺痛,就像是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體內啃噬!
姜齊眼前一片花白,似夢似醒間梁願的聲音又在耳邊無限回響——
“三日後,你必定會心甘情願的嫁到我幽都山來!”
虧得回程的路途不算遠,不消一刻,姜齊便駕著馬回到了閣樓下。
此時他頭痛欲裂,連站立都有些費勁,所以剛從馬背上滑落,整個人便脫力似的後背重重撞在石板上。
劇痛讓他悶哼一聲,眼前一陣發黑。
“姜齊!”
熟悉的聲音穿透雨幕,姜齊強忍著不適抬頭朝前方望去,廊下燈籠搖曳,映出雲霖那張稜角分明的臉。
看樣子盡管沒說,他也早知道自己偷偷跑出去見梁願的事了,姜齊莫名有幾分心虛。
而看見姜齊狼狽的摸樣,雲霖三步並作兩步沖進雨裡,雨太大了,轉瞬之間便浸透了他那身素色衣袍。
“怎麼回事,他傷了你?”雲霖蹲下身扶住姜齊的肩膀,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姜齊打了個寒顫。
他張了張嘴,話沒出口,卻是先咳出一口血沫。
那枚黑釘在他承靈xue裡嗡嗡震顫,像是有生命般往更深處鑽去,這東西實在是邪門的很!
姜齊抓住雲霖的手腕,觸到他手腕上那串從不離身的菩提珠,才稍稍有些靜下神。
“方才在南巷我見了他,他說我有一魄在黛若的手上,先前我上樓見得那位雲姬姑娘便是黛若偽裝,她和我說了會兒話,但據梁願所說,她應該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我,我們得再去見見她。”姜齊說道,“……還有,他要我三日後嫁去幽都山。”
雲霖的瞳仁在夜色下泛著幽藍的光,他睫毛微顫,也不知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只執拗的問道:“他傷了你?”
姜齊的臉頰染上紅暈,沒想到雲霖完全沒有被自己搪塞過去。
他確實是有些不想說的,這二人之間本就不和,再把梁願所做之事說出來,今後只怕是要更加水火不容了。
但對上雲霖那雙洞察一切的眼,他又自知糊弄行不通。
所以抿了抿唇,他牽著雲霖的手落在自己承靈xue的位置,“沒什麼大事,只是腦子裡多了個黑釘罷了。”
這釘子不是什麼稀罕物,只是帶著靈氣打入承靈xue,會使人暫時失去靈力而已。
而姜齊之所以會看起來如此難受,不過是因為他如今魂體不全,靈氣本就沒有完全恢複,所以較之旁人要更難耐上幾分。
但這疼痛也只是暫時的,等那釘子在他的腦子裡邊兒站穩了根兒,他就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梁願把這釘子放進他身體裡面,只是怕他這段時間又做出什麼讓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從而打亂他的計劃,本意不是想要傷害他。
可感受到掌心下那微微顫動的觸感,雲霖的臉色依舊瞬間變得煞白。
他將姜齊打橫抱起,那樣強勢的力量,讓姜齊感覺自己像片羽毛。
兩人濕透了的衣衫,在進門的那一刻便被雲霖撚了個訣烘幹。
屋內燭火噼啪作響,姜齊被放在了床榻上,他看著雲霖利落的取過桌上的茶碗,然後幻出一把匕首,再用匕首劃開自己的掌心。
鮮血瞬間滴入茶碗,將深棕色的碗底渲染成了詭異的暗紅色。
做完這些,雲霖端起茶碗來到了姜齊的床前,然後扶起他的後頸,“聚魂咒讓你我二人靈脈相連,所以我把我的靈力混入這血裡你服下,能勉強替代你尚未恢複的靈力,幫你祛除這黑釘帶來的疼痛。”
姜齊拉著雲霖的手,他掌心的傷痕已自行痊癒,看起來就好像從來沒有受過傷一樣。
可姜齊的心裡卻依舊像是紮了一根刺,他眼眶漲漲的,不敢抬頭,只悶頭將那帶著鐵鏽味血水吞進腹中。
熱血入喉,宛若雲霖那帶著暖意的手掌輕拂額頭,姜齊頓時便感覺自己渾身舒爽了不少。
“怎麼樣,可好些了?”看著姜齊臉上放鬆的神情,雲霖問道。
姜齊抬眸與他對視,沒說話,卻是雙手環上他的脖頸,埋首貼在他的胸前,略帶幾分委屈的說道:“好了很多,但是以後你能別用這種法子來幫我了嗎?只是痛一會兒,沒什麼大不了的,比之看著你放血為我舒緩疼痛,這疼痛簡直微不足道!”
但雲霖聽罷只是笑著摸了摸姜齊的後腦勺,“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