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齊氣憤的把袖子在奡滄的前襟上蹭了兩下,沒蹭幹淨,便任它去了。
嘆了口氣,姜齊的嘴又癢了起來,“奡滄,你為孩子難過無可厚非,但你打算這樣子多久呢?”
奡滄平躺在地上,一雙空洞的眸子像是透過房梁看向了千裡之外。
他沒說話。
姜齊自顧自的接著道:“孩子已經去了,但月娘還在,你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也不為她著想嗎?你要她一輩子看著你這樣嗎?她是個凡人,能活多久?最多不過百年!你是要她百年光陰就這麼守著你在苦痛裡掙紮?”
奡滄還是不吭聲。
姜齊接著道:“她是一個母親,那孩子是她懷胎十月才得來的,她比你更難受,更傷心,更痛苦!但現在看著你這副樣子,她一點情緒不敢表露出來,還要耐著性子照顧你的情緒,你真的好意思嗎?你簡直不是個男人!”
奡滄囁嚅著,半響才聲音嘶啞的擠出來句:“我對不起月娘……”
姜齊看見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心裡就來氣,酒氣上頭,猛地從地上坐起來就又指著他的鼻子喊道:“你確實對不起她!你不僅對不起她,你還忒不是個男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要她一個做母親的來安慰你,你有想過她的心裡有多痛嗎?你除了有她以為,好歹還有個血脈相連的妹妹,但她現在爹孃沒了,孩子也死了,她還有什麼呢?還有一個只知道每天酗酒的醉鬼相公嗎!”
奡滄是理虧的,但他向來脾氣火爆,又哪能任由別人這樣指著鼻子教訓自己,所以姜齊的一番話雖然讓他清醒了不少,但火氣也“騰”的一下被挑了起來。
眼看著兩個人又要扭打到一出去了,忽然,一直待在隔壁的雲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
“叩叩”
敲響門扉,雲霖信步進入室內,一記手刀落在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的姜齊脖子上。
“他醉了。”
將昏過去了的姜齊打橫抱起,雲霖一邊往屋子外邊走去,一邊對身後人說道,“明日一早,出發若羌鎮,希望你不要遲到。”
……
把姜齊帶回房間以後,雲霖將他擱在了床榻上。
姜齊即便是昏睡著也不老實,此刻嘴裡依舊胡亂的嘀咕著些聽不懂的話,雲霖摸了摸他滾燙的臉頰,許是覺得這樣的他別又一番趣味,於是沒忍住彎了唇角。
在床邊坐了一會,雲霖先細心的把姜齊身上留下的傷痕清理好,再為其換了一身衣衫,之後,便將鄒氏三兄弟死時收集到的一魄注入到了姜齊的身體裡。
以血為引,搖鈴相和,在睡夢之中,屬於姜齊的第二次融魂開始了。
或許是因為這具新的身體是靈珠所化,所以此次的融魂較之前一次順暢了很多。
三生的鈴響之後,姜齊沒想起什麼前世的瑣碎往事,倒是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些關於鄒氏三兄弟的故事……
鄒氏三兄弟出生在落圓村,他們的母親並不是生他們的時候難産而亡的,在荒年來臨之前,他們的母親甚至還算得上是健康。
他們也曾是普通而平凡的小孩。
只是天不遂人願,荒年來臨,落圓村家家戶戶慌得沒法,都在考慮著要不要離開自己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
而三兄弟的父母,便是在這時候因為走不走的問題産生了爭執。
他們的父親牛生祖祖輩輩都生活在落圓村,所以他自然是不願意離開的,而他們的母親鄭蘭是外鄉嫁過來的,對於這地方本來就沒多少感情,再加之留在這裡不走的話,估計要不了多久一家人都會餓死,所以一直極力主張離開。
兩個人就因為這事兒,從荒年開始便一直吵得不可開交,有時候吵的實在是上頭了,甚至免不了要動上手來。
鄭蘭性子平和些,即便爭吵也不會過於強勢,但牛生卻是個火爆脾氣,每次動手也多是他主動挑起,而鄭蘭被迫反抗。
最後也不知是受不了牛生的性子,還是真擔心荒年吃不上飯餓死,眼瞅著家裡面能吃的都已經吃光了的鄭蘭不再忍受,她打算自己帶著三個孩子隨大部隊往南邊逃。
但也正是因為她這一舉動,讓本就偏激的牛生徹底失去了理智,竟悄悄殺了鄭蘭。
牛生以為沒有人知道他做下的醜事,偷偷將鄭蘭的屍體藏在了廚房的水缸裡,然後一日複一日的分割鄭蘭身上的肉做成肉湯,供他和三個孩子吃。
但實際上三兄弟對此全然知情,他們都親眼目睹了牛生的行兇過程。
只不過一邊是父,一邊是母,彼時的他們也才五歲,所以即便是知道了真相,也終究是什麼都不敢說出口。
只是每每在牛生給他們端來肉湯的時候,心知到底是什麼肉的三個人一口也沒能吃下去,全趁著牛生沒注意,倒在了屋外牆根邊的樹洞裡。
但一日不吃沒什麼大不了,兩日不吃也勉強能夠堅持,三日不吃,三個半大的孩子就有些堅持不住了。
畢竟家裡面早就斷了糧,不吃,就是什麼吃的都沒有了。
第三天,整整餓了三天的三兄弟餓得站都站不起來了,牛生終於發現他們這些天根本什麼都沒吃,也明白他們知道自己殺了鄭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