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舊事
帶回兩個孩子的屍首以後,心力俱瘁的月娘悲痛欲絕,連病了半月才總算是能下地行走。
而在月娘病著的這段時日,奡滄一個人回了趟玉蟾山,將兩個孩子的屍骨葬在了二老的身邊。
之後從玉蟾山回來,他便每日裡將自己灌了個爛醉,誰也不理。
姜齊和雲霖一幹人等皆來勸過,但都沒什麼用,就連病好後的月娘想要開解一二,也每每都被奡滄三言兩語的搪塞過去。
他心裡有節,不僅僅是為了孩子,更是為了傷害他的人,極有可能是他苦苦追尋許久卻蹤跡全無的妹妹。
這是他的骨肉至親啊,到底是為了什麼,會讓她做出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情?
他想不到,也不敢深思。
因為他怕那個答案,會讓他承受不起。
……
奡滄一蹶不振,姜齊和雲霖也就遲遲沒有動身,但就這麼苦等下去也委實不是個辦法。
畢竟,他們此行的任務,可是為了尋魂。
鬱悶的姜齊窩在屋裡連喝了兩壺陳釀,迎著窗外的涼風背靠著雲霖的肩膀,“你說,要是當時我沒攔著奡滄,就讓他把鄒文林和鄒文鵬給殺了,有沒有可能,至少還能救下安兒的命呀?反正他已經殺了個鄒文昊了,多殺這麼兩個又算得了什麼……”
“說得什麼胡話。”雲霖未曾飲酒,他手中的杯子裡是半杯溫熱的清茶,“那兩個孩子的出生本就是錯,會有這一天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即便奡滄當時能僥幸救下安兒,卻不代表日後也能萬無一失地護著他。”
姜齊將手裡的酒壺擱在地上,擰眉側目面露不解:“什麼意思?”
雲霖順手把空掉的酒壺接過,擱在桌上,“神凡結合有違天道,這兩個孩子是應罰而生的,所以他們自降生便帶著詛咒,先天殘疾,不是這一遭,也會有下一遭,註定是命不久矣。”
雲霖說著把手裡溫熱的茶水遞給姜齊,“奡滄也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一直鬱郁寡歡,其實也是在怪自己。”
他們兩個都沒有錯,只不過是一個為人朋友,盼著自己的兄弟不走上歪路,能夠心向正道,不受天罰所傷害。
而另一個除了朋友的身份外,還並肩著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所以與他而言,還得愛妻護子,撐起一家繁榮。
“朋友?”姜齊將茶水倒進嘴裡,自嘲一笑,“我和他算是朋友嗎?”
雲霖認真地點頭:“怎麼不算?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本就沒什麼大事,大家坐下來把所有的事情攤開說清楚,不就又能重歸於好了嗎,哪能如此輕易的便連朋友都沒得做?奡滄只是為人擰巴了些,不是小氣的人,你這麼沒信心,難不成你是個小氣之人?”
“我才不是小氣的人!”姜齊的臉上泛著紅暈,他有些醉了,撐著手從凳子上站起身來,又大聲的重複了一遍,“我才不是小氣的人!”
藉著酒勁,姜齊晃晃悠悠的推開房門,朝著奡滄棲身的屋子走了去。
雲霖沒攔著,也沒跟,像是知道他要做些什麼似的,自顧自撿起姜齊擱在一旁的茶盞倒了杯茶,慢慢送進口中。
一腳踹開奡滄的房門後,姜齊罵罵咧咧的叫喚著:“奡滄呢!你在哪兒!虧你還是個做神君的,沒想到這麼點事兒都經不住,我看你也不怎麼樣嘛,你就是個軟蛋!”
窩在屋子裡的奡滄醉倒在床榻邊,周身是散落一地的空酒壇,聽見姜齊的叫罵,他驟然從宿醉中睜開眼。
那雙眼猩紅而空洞,又帶著宛若深淵般的孤寂,幽幽地在姜齊臉上一轉,不必開口,就激得他酒醒了一般。
但清醒只是一瞬,見奡滄只是漠然的看著自己,姜齊轉眼便又酒氣上頭了起來。
“看什麼看!我說得還有錯了?你就是個軟蛋!”他唾沫橫飛的同時,手上也不空著,飛身一撲就騎到了奡滄的後背上,然後揪著他衣領動起手來。
奡滄自然不會幹等著捱揍,幾乎是姜齊騎到他背上的同時,他便立馬翻身把姜齊反制在了身下,然後與他有來有回的纏打在了一起。
兩個人心裡都憋了好久的氣,所以動起手來,雖只是肉搏,但也誰都不讓著誰,都是拳拳到肉。
剛開始姜齊嘴裡還在不停的叫囂,但奡滄從頭至尾不發一言,只顧著悶頭動手。
久而久之姜齊越來越落入下風,他便也不再多言,而是專心的和奡滄互搏了起來。
兩人你一拳,我一掌,有來有回幾乎打了半個時辰,直打得臉也腫了,發也亂了,衣也破了,才總算是氣喘籲籲的歇下來。
“你下手怎麼這麼狠!”姜齊躺在地上望著房梁,一邊擦著嘴角的血跡一邊道,“要不是小爺身子骨硬朗,今天怕是要被你打死在這裡了!”
“哼。”奡滄還是黑著一張臉,他躺在姜齊的旁邊,扯過姜齊白色的衣袖擦了擦鼻間流出的鼻血。
“你惡不惡心,用你自己的!”姜齊撇了他一眼,猛地又把自己的衣袖扯了回來。
但白色本就不經髒,染了血漬,就更難以抹去了,所以即便將衣袖搶了回來,該髒的地方始終是擦不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