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此刻,被丟到一邊的太監陸榮卻是滿面愁容,喃喃道:“皇上啊皇上,奴才還沒有給皇上說完呢,周國已經遣使臣送來了檄文,上面列舉了我楚國的十大罪狀,然後堂而皇之地正式向我大楚國開戰,現在我楚西省六十個縣城已經失陷了五分之一,我西南省也同時遭到了周軍的打擊,已經失去了四分之一的城池,皇上啊,早朝雖然已過,可外面群臣仍然不願離去,說當此危急關頭,定要皇上您出來主持大局啊皇上。這叫奴才如何是好啊。”想了半天,陸榮不得已,只能折返朝議之處承德殿,反正皇上說了,大小事務,都讓中書令全權辦理便是。
雖然已經半上午了,可承德殿上眾大臣仍然在議論紛紛,三省六部的各主要頭目都留在朝堂上,樞密院的樞密使更是神情激動,反倒是中書令、侍中和尚書令等三省首腦俱都是前抄雙手,閉目養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看到皇上的秉筆太監出來了,眾位大臣都沖到陸榮身邊詢問情況。陸榮清了清嗓子,喝道:“諸位大臣還請安靜。”
聽到陸榮這麼說,大家都安靜下來,三位重臣也睜開了雙眼,看陸榮怎麼說。
陸榮環視了一下,接著說:“皇上口諭,已知曉楚東省旱災災情,著令中書令朱統進妥善安發救濟糧。”
聽到這話,朱統進身板一直,雙手一拱,彎腰道:“遵皇上口諭。”
陸榮接著說:“皇上說了,已知曉我楚西省和西南省遭周軍攻擊一事,著令中書令、樞密使、侍中和尚書令商量對策,由中書令朱統進朱大人全權處理。”
聽到這話,朱統進有些不高興了,冷聲問:“全權處理?怎麼全權處理?真的等到我等都商量妥當之後,不還得皇上開金口給兵權嗎,可到那時也得皇上出面才行啊,皇上見不著,怎麼最後處理?今兒皇上就沒提這事?”
陸榮一愣,訕訕笑道:“哎呀,還真是,咱家今兒怎麼給忘記在皇上面前提這事了呢,放心好了,回頭一定跟皇上說說。”
聽這意思,似乎陸榮已經說完了,一旁的禮部尚書急了,忙問:“哎,陸大人,你有沒有在皇上面前提今春會試的事情啊?”
這話一問,陸榮就不由得滿腦袋發恨起來,心想朱統進是當今皇上面前的大紅人,就算他這個秉筆太監都觸碰不得,所以剛剛才委曲求全,可現在這禮部尚書算什麼人物啊,竟然像上來的新人一樣不懂事理嗎,老子剛才根本提都沒提,不就是說你上的奏摺那些都沒戲嗎。不過心中想歸想,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位的,當下只是臉皮顫顫,露出些許微笑道:“哦,是沈大人啊,剛才咱家可是提了你的奏摺,皇上立刻下了口諭,……”說到這裡,陸榮正聲道:“這沈宣真是性子急,這不還有一個月嗎,押後再說。”聲音雖然有點像皇上的腔調,可同樣一句話從一個太監嘴裡說出來,反倒跟皇上說的相差了十萬八千裡。
沈宣是聰明人,哪能聽不出這死太監對自己的嘲諷之意,可問題是,聽這陸榮的腔調,皇上的的確確是這麼回了的,當下不由羞憤得面紅耳赤起來。
既然皇上今兒都不可能再上朝了,諸位大臣也就熄了面見聖上的心思。
朱統進對陸榮一拱手,點頭道:“有勞陸公公了,但請皇上放心,微臣定當為皇上鞠躬盡瘁。”
一旁卻又有大臣卻沖陸榮喊道:“怎麼皇上沒說別的了嗎?”
陸榮心裡一緊張,說:“對啊,皇上是多忙的人啊,吩咐奴才撿要緊的說的。”
這其中又有位嗓門大的大臣道:“怎麼,我上奏的事情就不要緊了嗎?”
陸榮心知不妙,他的嘴巴又怎麼是這些飽學之士的對手,趕緊望向朱統進。朱統進心領神會,定睛一看,朗聲說話之人卻是戶部侍郎蔣晉,便呵斥道:“蔣晉,朝堂之上不得無禮。”
蔣晉卻繼續說道:“不是我無禮啊,我們每天都來上朝,可皇上卻總也見不到,……”
朱統進呵斥道:“蔣晉,你是找死嗎?”
蔣晉剛才心直口快,到現在才醒悟,趕緊道:“微臣不是大逆不道,大人,我是怕皇上不知道地方上的事情啊。”
侍中何衛卻伸出左手一按,神色嚴肅道:“皇上英明神武,有什麼是皇上不知道的?蔣晉,這種話以後再也不要提起。”朱統進也點點頭,便對侍中何衛和尚書令李良福以及樞密使傅晉松道:“既然皇上下了口諭,我看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樞密院商量安排對策吧。”
一旁忽然又冒出一個老頭來,聲音低沉道:“諸位大人,卑職以為,能不能先跟周國聯系一下,我楚國這幾年來財政收入有些入不敷出,若是這樣打起來,這不知道……”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周圍人一片鬨堂大笑,有人笑罵道:“喂,我說,曾全書,你一個監察部的左都禦史,專門管別人閑事寫文章罵人的,怎麼也對打仗和財經感興趣了?”
也有的人笑道:“曾全書,你的膽子也太小了吧。”
李良福卻雙手往前一按,示意大家都靜下來,沉穩道:“雖然這一個月下來,周國部隊在我楚西省內長驅直入,看起來是銳不可擋,但實際上週軍也已經有了許多問題。據我們瞭解,周國此次是從我楚西省和西北省兩個邊界省份同時對我楚國展開攻勢,雖然此次進攻的兵力之多遠在上次有記載的進攻之上,但是隨著他們侵佔地盤越來越多,他們必將分兵駐守,所以兵力匱乏就成了他們的第一個問題,第二,前面這五個月以來,我楚軍節節敗退,究其原因,一來我駐守楚西防線上的賁勇軍消耗巨大,新兵員還沒有及時跟上,二來對我楚西開展進攻的是他周軍新近招安的新銳部隊,同時,我楚軍節節敗退也是我們有意為之,進行戰略撤退,而且後續我們估計還會退後一些,到時候他周軍就成為疲勞之師。加之時間上進入春夏之交後我楚國便會進入雨季,他們周軍人生地不熟的,還有一個水土不服的問題,更加有利於我們的行動。一旦我們行動的方略敲定,到時候後勤糧草和賁勇軍主力、驍勇軍主力以及勤勇軍一部分都準備妥當了,就是我們實施戰略反攻的時候了。”
何衛也跟著點頭說:“曾禦史,你說的倒也不無道理,如果不是不得已,我們是不願意主動對周國開戰的,我們誰都知道,打仗就是燒錢。可是現在的問題是,他周國先是悄無聲息就攻我楚國邊境,事後數月都沒有半點說法,我們派出的三名使者不是被砍頭就是被扔油鍋裡炸,我們都莫名其妙的時候,他周國卻又送來了開戰檄文,然後根本不等我方回應,直接就幾乎舉他全國之兵對我楚西省和西南省同時打了進來。我們能在這個時候跟他聯系嗎?現在跟他聯系只會得到國辱,即便是要跟他聯系,也要等到將他們打出了楚國國界之後再說,到那時,他對我們的要求答應便罷,若是不答應,我們也不會客客氣氣的,直接佔了他們十五、六個城池才罷。”
曾全書先前被各位同僚笑話膽小,但現在似乎抓住了何衛的把柄,立刻瞪眼道:“侍中大人,為什麼只佔十五、六個城池,為什麼不能滅了周國?”說著還環顧一下四周,說:“能滅了周國而不滅,難道不是膽小嗎?”
何衛啞然失笑,旁邊蔣晉也笑道:“真不知道你曾全書是怎麼想的,還是先度過眼下這難關再說吧,至於到時候,如果真能滅了周國,我們還會客客氣氣嗎?但問題不是那麼簡單的,我們如果想要滅了周國,還得看看我們周邊的諸如晉國、秦國他們答不答應了。”
一旁的朱統進倒是嘆了一口氣說:“其實,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既然他周國也無法簡單地滅我楚國,我楚國也無法簡單地滅不了他周國,我們這樣打來打去的有意思嗎。莫不是他們國內旱災向我們借糧被我們拒絕了,覺得面子上難受才要打仗找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