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伸出手,停在自己面前。
陳語涵抬起頭,看著面前這帶著關切眼神的大男孩,大腦突然一片空白,僵在原地,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麼。
這是一個身材略顯單薄的少年,五官端正,渾身散發著一種儒雅的氣質,讓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裡沒有一絲異樣,很乾淨,很清澈,又帶著些許關切。不同於其他男人看向自己時那般眼神,從他的眼睛裡,陳語涵看到的是關切,也只有關切。
他和自己素未謀面,怎麼會關心自己?
陳語涵莫名覺得自己的心裡暖洋洋的,一股暖意在心底蔓延。就像小時候自己懇求了母親好長時間才得到的一塊,含在嘴裡的時候,心裡也快要被甜化了似的。
這感覺很奇怪,卻讓人留戀。
兩個人四目相視,時間彷彿定格在這一刻。她心裡的某一根弦在不經意間便被他觸動,眼底那塊萬年不化的寒冰也消散了一絲,不再那麼冷漠。
但下一刻,她連忙低下了頭,輕輕吸了一口氣,沒有理會他伸出來的那雙手,忍著小腿處傳來的疼痛,站起身來。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眼前這人雖然看起來很溫和,但陳語涵還是選擇相信自己。
這些年,她經歷了太多太多。就因為自己臉上的胎記,她受盡譏諷,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如果他看到自己臉上的胎記,恐怕會立刻掉頭就走吧……
心裡自嘲一笑,不知怎的,她竟對面前這個人產生了些許厭惡。他眼裡的關切,也在此刻變得有些刺眼。於是她便冷著臉,一聲不吭的繼續收拾著竹琴的碎塊。
琴匣被放在了別處,距離這裡不是很遠。這次宴會所有琴師的匣子都在那裡,自己本可以等到宴會之後隨眾人一起離開。但她能察覺到那些琴師對自己背後的議論,與其留在那裡受人嘲諷,不如就先一步離開。
不曾想,這一走,就出了這種事。
陳語涵並不埋怨命運的不公,她早就習慣了這種飽受的流言蜚語,以及來自同性與異性之中各種的嘲諷與譏笑。
這張臉,是天生的。
她沒機會選擇。
“這位姑娘,方才那人是我朋友,我代他向你道歉。”
面前這帶著面紗的女孩看起來像是受了別人的欺負,蘇雲笙想了想,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
他看向女孩的目光十分誠懇,如果不是蘇景雲不會騙自己,蘇雲笙怎麼也想不到,看起來像是仙女般的人,臉上會有一片胎記。
老天爺真的這麼殘忍嗎?給了她一幅可以傾倒眾生的容貌,但也剝奪了她擁有這種容貌的權力。
真是令人無奈啊……
聽到蘇雲笙的話,陳語涵的睫毛顫了顫,依舊一聲不吭,並不想理會蘇雲笙。
陳語涵起身的時候有艱難,小腿上被琴絃拉出幾道不淺的口子。一陣陣持續的火辣辣的疼痛感從小腿處不斷傳來,不同於那些被針輕微的紮了一下就一幅要死要活樣子的大小姐,這種疼痛尚且在她的忍耐範圍之內。
只是她有些心疼,這件裙子自己要花近一兩銀子買下來,本想著能夠自己穿上幾年,但這才半天時間都沒有,這件裙子,就已經爛了。
腿被劃破了,她並不難過,但衣裳被劃破了,卻讓她心疼不已。
蘇雲笙從懷中掏出來一張銀票,手掌伸出,
“那傢伙雖然行事有些囂張,但本性不壞,姑娘的損失,便由我代他賠償。”
他並不知道是誰導致陳語涵成了現在這般模樣,但他願意用一個善意的謊言,來安撫這位受了傷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