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放棄了庇護這朵會行走的花,使花墜落塵泥,遭人踐踏淩辱。
他曾經想要改變姝的命運,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所做的都是徒勞,他甚至說不好這一世的姝,是不是比上一世還要更慘烈一些。
自己重生以來,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又真正地改變過什麼?
每個人的結局都曾經在他的記憶之中,他一度以為自己掌握了一切,他能夠改變這一切,但是在他看不見的每個人背後,彷彿還有一條各自的線,他們互相連線,糾纏不清,他動了這一處,另一處也跟著一起挪動,最終他們還是被拖入那被稱作是命運的輪盤裡。沒有一個人能逃脫。
他睜著眼睛,瞪著頭頂漆黑的床帳。
心髒在靜靜的黑暗裡,一陣一陣的皺縮,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他快要呼吸不暢了。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從隔壁傳過來,大概房間隔音不好,床又是都挨著牆,隔壁有什麼動靜,這邊就能聽得很清楚。
姬允思索了片刻隔壁住的是誰。
這下更睡不著了。
他靜靜聽了一陣,想起方才在門口看到那人,臉色實在稱不上好。
是傷病複發了嗎?
偏偏那人逞能,走的時候甚至醫師也不肯帶。
若是惡化了怎麼辦?
無意識地翻了幾個身,然後屋內暖融融地亮起燈來,姝果然被他驚醒,掌著燈過來了 。
“陛下,怎麼了?”姝小聲地問,“可是睡不安穩嗎?”
他動作和聲音都十分小心,怕燈油滴到床上來,一手還謹慎地護住燈。兩塊熱油濺到他的手心裡,他卻毫不覺痛一般。
姬允記得他還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怕他凍傷了手,不肯讓他給自己捂冰,久而久之姝也真的被他寵得嬌貴起來,平時連粗點的物件都不碰,一雙手被養得白嫩細膩,滑如脂玉。
如今燭火下,那雙手滿是裂口,有一根手指掉了半塊指甲,現在還沒長起來。
姬允心裡微微一疼,無聲嘆了口氣。
他這疼惜美人的毛病,恐怕重生幾輩子也改不過來了。
他捉住姝的手,朝對方手心輕輕吹了吹:“往後我不叫你,你就安心地睡,不用起來。”
“你已經回來了,”又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手心,聲音很輕,幾乎稱得上是溫柔,“不必害怕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癢,姝的手一直在抖,然後睫毛也抖起來,突然一滴淚珠從他眼中滾落出來,緊接著淚珠如連了線一般,連綿不絕地落下來。
他哭得劇烈而無聲,肩膀簌簌發抖,彷彿隨時會背過氣去,即便如此,都仍是不敢太過放縱自己,發出可能讓人嫌惡的嚎啕聲音來,好像是過夠了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怕極了可能會被再度拋棄。
美人這樣一哭,縱使有再多前嫌,姬允也都不忍再苛責了。
他撫著姝的背,想要再好好安撫對方一番,隔壁的咳嗽聲卻越劇烈起來,那股陣仗簡者讓聽者都有些心驚膽戰了。
姬允心裡急躁起來,他拍拍姝的手背,溫聲囑咐一句:“你好好休息,別再想那些不好的事。
“我過去看看。”
便匆匆下榻,外衫也不及披,推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