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仲夏,小院外蟬鳴陣陣,濃蔭蔽日,葉片綠得發亮,枝頭沉甸甸地垂下來一串飽滿多汁的桃。
春生花,夏結實。
白宸傷養得差不多,看著樹上累累桃枝,有些意動起來。
此前未能送出的桃花,如今已經結出了果實。
每日摘一個,那麼等到那人來時,仍可送出最鮮嫩飽滿的給他。
該要摘第八個的時候,姬允帶著親兵抵達小院了。
院牆砌得不高,外邊的人打馬經過,牆內的人一抬頭就能看見對方的臉。
姬允隔牆與他對視,他彷彿是將自己當成了前來偷香竊玉的郎君,眉梢眼角俱是風流笑意,還順手從身旁冒出的枝頭摘下一個桃子,張嘴就是一口。
然後拿著桃子的那隻手朝他伸出,白宸看見他的口型,他在說:“出來,我來接你了。”
白宸推門出去之前,還在想:這怎麼辦呢,本來是要送給他的桃子,先被他自己摘來吃了。
心頭是一種溫柔而甜蜜的苦惱,覺得自己的小花招又無處可用了。
他好像總是落後一些,無論是開竅,動心,或是告白,他們中間總是差了一步的距離,這人總是比他先一步。
而他拼了命地,用盡全力了,還是趕不上那一步。
白宸推開門,姬允也剛好從馬上躍下來,他將那顆桃塞給旁邊的姝,眉梢眼角仍是天生含情,對誰都是一樣溫柔地笑著。
他對那人說:“這桃挺甜的,你嘗嘗。”
姬允實在鬧不明白,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見到自己就生起了氣。
自己不辭辛苦親自帶人來接他,卻落得個熱臉貼了冷屁股,一時也覺得怪沒意思。
白宸傷還沒好全,不宜多動,姬允讓人給他另牽了輛馬車來,裡邊兒靠背軟枕一應俱全,還配了倆伶俐的小丫鬟,姬允自己則帶著姝坐了另一輛車。
一路車馬未停,兩人也一路都沒說話。
到夜裡要落腳休息了,才在棧子裡打了個照面。
大約路程顛簸,白宸本來又帶著傷,這下看著臉色就不是很好,他站在門口,姬允剛好看過去,與他目光相對。
對方的神色讓姬允微微地一怔。
“陛下,床已經鋪好了。”
姝的聲音在旁輕輕地響起,姬允回過神來,笑著對姝嗯了一聲。
再佯裝不經意地看過去,白宸的目光早已別開了。
對方脊背挺直地站在那裡,面色蒼白而冷漠,下巴微微緊繃著抬高,顯出一種拒人於千裡的冷淡來。
那點好似傷心的痕跡,彷彿只是他一岔眼的錯覺。
夜已漸深,姝也在外間睡下了。
姬允躺在床上,他有些睡不著,但又不太敢翻身,姝現在的睡眠很淺,他一動,恐怕就要把姝驚醒了。
他沒有問姝這幾年到底是怎麼過的,想想也該知道,一個過分美麗的人,除了美麗一無所長,又無依仗,獨身在世上行走,如何保證不落入狼窩虎xue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