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蘊常年閉門不出,也很少接待宗親女眷,眾人知道這位皇後格外喜靜,也就識相地基本不來討嫌。
今日信陵長公主一大早地就前來求見,顧蘊一開始沒理,但信陵一連遞了數道帖子,大有顧蘊不見她就一直不走的意思。
論毅力執著,顧蘊是磨不過這位大姑子的,也只好請她進來。
來的卻不只信陵一人,她身邊跟著一名少女,少女眉目低垂,看著十分地安靜,安靜得彷彿要將自己的存在感抹消一般。
但是顧蘊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大約血緣的力量實在難以忽視。
顧蘊得體地笑了笑,道:“昭姑娘,已經出落得如此亭亭了。”
姬準一雙兒女,大女兒名昭,小兒子名照。但這一雙本該生來如明珠般光華燦爛的姐弟,終究蒙上塵灰,十多年沉寂於長公主府中後院,不為人所知。
而蒙塵明珠若是一朝放出光芒,必是由於箱篋翻倒,出了亂事之故。
顧蘊心下微沉,面上仍不動聲色,笑著叫人上茶,但信陵阻住她。
彷彿連飲茶的片刻時間也等不及了,她咬住牙,臉上有種極力隱忍的痛怒,而在那痛怒之下,幾乎顯出一種叫人頭皮發麻的恨意來:“娘娘,我此番來是想求你,借你哥哥留在京城的顧家軍一用。”
那戴著面具的神官這時候彷彿成了個啞巴,對陳瑜的話充耳不聞,只抬手一揮,彷彿一個訊號,雙方兵刃相接,終於打了起來。
而陳瑜一刀砍向了那神官。
“多謝娘娘。”
信陵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向顧蘊行了個大禮。
顧蘊沒有攔她,只是事後送她到宮門口。
顧蘊立在宮簷下,遠遠望著那個綴在信陵後頭,彷彿是條影子的姑娘。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那個微弱而毫無存在感,彷彿隨時能隱匿到牆縫裡的背影,突然轉回身來,與顧蘊的目光一下撞在一起。
那剛剛還在她面前抬不起頭,彷彿滿含罪惡與愧疚的眼睛,此時攜著深重的惡意與嘲諷地,看向她。
彷彿在問她:看吶,我做的事,你也早就想做了吧?
顧蘊突然地打了個冷噤。
她抬起頭,發現不知何時,頭頂竟又下起了雪,雪花落進她的眼裡,她眨了眨眼,雪便化成水,從她眼角流了出來。
那點眼淚彷彿是假的,又彷彿不存在過。
她的臉上一寸寸地冷硬下來,彷彿長久盤桓在她心底,那點脆弱的猶豫,隨著流出的虛假的眼淚,終於一起消失了。
她道:“去,立刻傳白宴傅祗進宮。”
如果真照著姬昭所說,那他們的動作,絕不只在東郊祭壇。
他們的目的,是皇宮。
與此同時,少了一半城防的京城無可避免地在四大門減少防戍,本就人少的西華門今日更顯得門可羅雀。
是以囤駐門外的軍隊,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西華門。
似乎他們自己也沒想到如此順利,喜形於色,一路高歌猛進,前往皇宮的方向。
祭壇有八十一階,太過高高在上,通道又被堵死,以至於上面發生什麼事情,下面都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