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竟果真一心一意地籌備起婚事來。
他最終沒有相中信陵推薦的任何一個,而是自己選了河東陳氏女,河東陳氏與望郡陳氏表了一層,比不上望郡陳氏的雍容富貴,但也是世代的書香門第,素與白氏交好。
據說小的時候,那位陳家小姐還曾去白府借住過一段時日,算得上是與白宸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
白宸來求姬允的指婚,姬允避了幾回,到底不能一直拖延下去,只好百般不情願地見了他。
“你真的想要娶她?”仍是這樣懷懷疑疑,甚至有些尖酸的語氣了,“才德上佳的女子那麼多,這位才貌一般,家世也並不如何高貴,怎麼非鐵了心相中她呢?”
“世家貴女,臣不敢高攀。”白宸神色平靜,微垂著眼皮,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還請陛下成全。”
自那日之後,白宸臉上時不時會出現的隱忍脆弱之色似乎就徹底消失了,對著姬允只剩下公事公辦的恭謹,一些不經意似的曖昧小動作也全都收斂起來,彷彿是下定決心,要徹底與他劃清界限了。
姬允被他的無動於衷噎了一噎,心中不知是酸是苦地起伏了一陣。有些話徘徊在嘴邊,將出口未出口,終於未能出口。
他覺得自己是在死撐,但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到什麼時候,只是憋了一口不知道哪來的氣,能撐一時算一時。
“你既然喜歡她,那娶了就是。”他有些忍住氣地道,“只是指婚非兒戲,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碰那麼簡單,指了就不可再反悔了,你想好了?”
白宸沉默片刻,仍是垂眼不看他,輕聲地道:“有什麼好反悔的呢?”
“……”姬允一口氣沒換上來,差點一氣之下脫口而出好啊,隨你啊。
他好歹忍住了,語氣卻已經很不好:“你當指婚那麼好得的嗎,誰來求都有?”
他拂袖而起,只丟下一句:“容後再說吧”,便頭也不回地走人了。
被留在身後的小郎君,面色平靜,絲毫不見波瀾地,他低頭飲了口茶。
新法推行果然並不順利,派出的欽差到了地方裡,如同一腳踩入泥潭,陷進去出不來。更有甚者,在個別郡縣,姬允連他們的音訊都收不到了。
而譙州那邊,寄來的則永遠都是雷打不動的無事兩個字,姬允遠在京城,實在也瞧不出來譙州到底有沒有事,但他時常記起上一世顧桓身死的場景,總是要起一背的冷汗。
若要仔細算算,也差不多……該到那個時候了。
姬允在譙州的動作越發頻繁起來,無不是在拐彎抹角地打聽姬蘅的下落。但那邊在顧桓手裡,嘴嚴得好像一個不透風的鐵桶,姬允派去的督軍,探子紛紛一無所獲,漸漸姬允也要以為是自己想岔了,那個兔崽子不知道到底躥到了哪些地方去玩兒了。
只是這樣一來,不免又要開始驚憂姬蘅那混小子的安危,這諸多的煩事往頭上一砸,讓姬允心頭沉甸甸晃悠悠地不能安枕,每夜裡少說要驚醒個兩三回,而心中的憂慮,卻並不會因此消失。
至於白宸,白氏的長輩到底不是徹底做了甩手掌櫃,千裡帶著聘禮去了陳家府上提親,兩家合了生辰八字,將婚事定在了下半年的秋季。
姬允最終沒有給白宸指婚,但白宸看來也不是非要他的指婚不可。
新歲之後,問題還是存在沒有解決,日子沒有更好過一些——甚至還會變得更糟。
接到前線戰報說顧桓與後梁襲兵相交,不慎被流箭射中,現在昏迷不醒的時候,姬允死死盯著戰報裡那個眼熟的地名,頂著一嘴的燎泡,終於忍不住罵出憋了許久的髒話:“他媽的。”
顧桓果然又驢了他!
顧桓沒有什麼心情同倒黴熊孩子打鬧,便將姬蘅丟入士兵堆裡實行放養。又因為甥舅倆合夥騙了姬允瞞天過海的緣故,顧桓也不好轉頭就對手下的人說:“這位是太子,你們多讓著他點”,導致姬蘅白皮嫩臉的,又是空降進來的,一時引來諸多猜疑,有些格外看不順眼他的,有事沒事便要來找姬蘅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