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沉默,顧桓垂首道:“陛下不負臣,臣自不負陛下。”
白宸從簾外進來時,顧桓正要準備告辭,兩人不期然撞了個正面。
白宸步伐微頓,倒是很從容,拱手作揖道:“草民見過大將軍。”
顧桓是知道白宸這人的,自姬允到了望郡,這小郎君便對鳳郎死纏爛打,甩也甩不脫,還一路追到這邊來,他多少也猜到白宸和姬允之間怕不是什麼正經關系,是以愈發看不慣這面目俊雅的小郎君。
顧桓看也未看白宸,回身向姬允道:“陛下修身養性,也該少搭理些不三不四的貨色。”
一句訓斥當場戳向姬允,姬允臉僵了僵,但顧桓已經皺緊眉頭,掀簾出去了,似乎連多待一刻也覺得傷眼似的。
姬允多少覺得尷尬,白宸倒是全不放心上的模樣。
走上來用手捧了他的臉,眼裡還似有微微笑意,道:“怎麼和大將軍聊過是這麼個表情?”
和顧桓的事情實在是亂麻理不清,姬允有些覺得疲累,不想多說,只道:“我把郎榮撤了官,看著是開恩,卻把他的蔭封也給免了,這是抄家滅族才有的懲罰,郎榮雖還活著,郎家卻一夜從貴族退回了庶人。我意不在殺一個郎榮,是想削弱貴族。顧桓看出來了,這次我雖然先佔住高地,又咄咄逼人,把他打發了,但恐怕他已經留了心,往下更難動作了。”
白宸看他眼下掩不住的倦色,便覺得心軟,指腹輕輕在他眼周按摩,溫聲道:“想要動搖國之根本,本就不易,鳳郎做得很好了。”
又要給他脫鞋脫襪,半跪在地上,給他按摩足底,簡直比李承年還盡心體貼。
姬允不由就想起剛剛顧桓絲毫不掩飾的鄙夷厭惡之色,忙把腳收了回來。
白宸抬起頭:“怎麼了?是我手重了,弄疼鳳郎了嗎?”
姬允微微擰眉,伸手將人拉起來,坐到自己身邊。
“……你不必做這些。”姬允頓了頓,想了想措辭,才道,“你到底是白氏的小郎君,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平白辱沒自己,教人把你看輕了。”
說著,就不由想起上一世他如何對白宸。縱使讓人住進最尊貴華美的殿宇,縱使自己甘心屈居人下,到底是自己把人當作禁臠,囚進了深宮之中。當時天下如何恥笑於白宸,自己果真不知嗎?自己從前傷懷於白宸冷漠無情,但白宸又要如何對一個如此羞辱他的人動心動情呢?
想著,便覺得一陣細密的痠疼,從四肢百骸流竄到心口,他不得不微微咬住牙齒,忍耐住那一陣綿綿不絕,餘波似的疼痛。
白宸卻不知道他內心所想,他臉上若有所思,道:“鳳郎是顧及方才顧大將軍的話嗎?”
姬允沒說是與不是,只道:“顧桓他脾氣一向是直些烈些,看不慣男子之間有所曖昧。並不特意針對你,你別放在心上。”
他還沒說出口的是,從前他是極風流的,對美色來者不拒。但凡他與哪個美貌小娘子或者小郎君有個什麼眉目交流,若是被顧桓逮到,他能被顧桓那張黑雲繚繞的臭臉給嚇出噩夢來。
白宸聽了這話,目光微閃,彷彿帶了點惡意,但唇畔卻是微微笑著的:“說的是。是以鳳郎和大將軍相處,也應該保持些適當的分寸,別讓大將軍感到不適。”
姬允嚴肅點頭:“那是自然的。”
白宸越發笑了起來,這下眼睛裡都漫出笑意了。
他一手環住姬允的腰間,腦袋湊上來,含住他的嘴唇,低聲道:“至於宸,宸既不顧及世人言,又願意與鳳郎親近。鳳郎不必擔心。”
攔腰的手下微用力,已將人壓倒在床塌之上。
姬允被推倒在床,長發散了半個肩頭,對方垂望下來的目光有種深沉的炙熱,那其中的渴望也很直白,肌膚被激起一陣顫慄。
“鳳郎,今天可以嗎?”
之前的幾回情事,總是由著白宸自己的情難自抑發生的,雖說不上是強迫,姬允倒是從未主動過,最開始還為此動怒,斥責過不知分寸,以下犯上的小郎君。
姬允也不知道白宸這是曉得了分寸,乖乖地要先問過他,還是刻意地要試探他的意思。前世的白宸冷漠不易親近,心機卻比誰都深沉,否則他不至於到了被逼宮那個時候,才恍然自己的枕邊人竟暗中謀劃了那許多,一朝鋒芒亮出,便是要他的命。
但是如今這個會用熱切渴望的小獸目光望著他的小郎君,同上一世眉目冷淡,目光裡冷漠深沉,連多看他一眼也不肯的人,終歸是不一樣的。
之前被白宸那樣對待,姬允總覺得莫名的緊張害羞,大約緊張源於忐忑與不安,害羞是因他從未感受過來自這個人的溫柔。
他兩眼微笑地,雙手環住對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