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允一時不能承受這樣的目光,心中微微顫動,感覺面板發癢,有種很難剋制的渴望。
這種渴望,直到王楨慚忿退下去,白宸著人去分頭行事,他一人在屋內獨坐許久,亦不能消退一兩分。
這真是要不得。
他覆手按住自己的心髒,這裡似乎是比他以為的,更為迷戀那個人。
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不過是因為他從未在那人處享過半分溫存。
但凡抿出一絲甜蜜,無論砒霜蜜糖,還是忍不住嚥下去。
真正是不可脫也。
白宸行動很速,當日已帶著自家僕從往各豪府去。
姬允並不攔他。
當時白宸望向他的眼神,讓他說不出不字。
只是王楨的話雖然使他不悅,他自己其實也承認,白宸終究是年輕,想得太天真了一些。
自遭水患以來,迫於郡中府令,與百姓壓力,各豪族陸續倒也出捐了一些物資人手,姬允親至以後,更有家主親自來拜訪,又捐出了一些。
只是捐的與他們所能給的,抗災所需的,就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但他們禮數已到,面上已經敷衍得過去,再想多要,他們比你哭得更厲害:他們也是災民,一年食邑收入全付大水,其受損更重,佃戶的租子更收不起來,諸如此類。
聲淚俱下,姬允總不能強搶。
法理之上是人情,偏偏自古最難抹開是人情。
白宸帶十來個白丁,便要教他們甘心吐出口中肉糜。
姬允微微搖頭,不由思索著,待小郎受挫回來,要如何溫言勸慰一番。
日色昏沉,天雨暫歇,白宸從外面回來。
他的臉上沾了雨水,濕了眉睫,見到姬允坐在堂中,正低頭翻閱奏章。
足下微微一頓,白宸抬袖擦了擦臉,沒料想衣袖也已濕了,還沾了泥,這樣一擦,形容恐怕又更狼狽一些。
白宸腳尖頓時一轉,想往外走。
姬允已經抬起臉來,看見了他。
“見了我,為何掉頭要走?”他的聲音微微發沉,隱隱含了怒。
白宸只好又轉回來,但也微微避開姬允的視線。
他抿抿唇:“宸現在儀容不整,不想讓鳳郎看見。”
聽見這不期然的回答,姬允一時竟是有些愣住了。
他看著站在門口的,神色裡彷彿是有一種尷尬與羞惱的小郎君,心中微微一動。
是他想錯了。
會看見他就掉頭而去的,是已經再也不見的,上輩子的那個人。
眼前的這個人,心悅於他,憂他所急。
姬允臉上微微的陰鬱之色淡下去,他看著白宸,緩緩地,道:“小郎美風姿,便是落拓一些,也是世所獨有的。”
他頓一頓,含笑道:“我都很喜歡。”
白宸的眼睛微微睜大了,而後迅速地,白玉面上微微浮起粉色。
他抿抿唇,又抿一抿,像是一時很害羞,幾乎不知所措了似的。
姬允倒不知道白宸原來麵皮竟是這樣薄的,上一世他也沒少調戲於他,但是白宸從來不為所動,對他冷漠到十分。但白宸越是不假辭色,姬允就越是露骨不正經,彷彿那才能抵禦住對方的冰凍三尺,將真正的,湧動在心口的話語,安全地保護在面具之後,不被白宸的冷漠所傷。
姬允對這樣的白宸,一時感到很納罕,但白日裡的,讓他手指尖都微微發麻的,對這個人的渴望,又湧了上來。
並且比白日裡更不可收拾地,席捲地淹沒了他。